第十八章

直至名取笑着提前告辞离开的场宅，两个人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正面冲突。夏目猜测到，兴许名取正是为了规避冲突的发生，才会选择匆匆离开这里。

夏目少有的产生了好奇心，对这两个人矛盾的关系，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份心情，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仅仅拥有朋友身份的他可以触碰的。

在这之后，他便向的场表达了自己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旧识，因此希望三足金乌得到自由的意图，并转达了炽她之前说的话。当然，他也并没有过多的谈论这件事，很快便转换了话题，去谈论其他妖怪的事情。

夏目不会去用自己的想法过多的干涉他人，的场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是他能够肆意评价的，因为作为和炽亲近的人，他的一切想法早已有了既定的立场。他很清楚的知道，站在的场的角度，将三足金乌牢牢抓在手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原本他根本就不抱希望，但后面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

由于的场静司本人的铁血手腕，如今的场一族几乎可以说是他本人的一言堂，因此当的场家主决定放弃三足金乌的时候，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事实上，和之后一直处于震惊与不解状态的族人相同，夏目也没有预料到自己试探性的恳求竟然能够如愿以偿，他有些诧异。

对于夏目肉眼可见的愣怔反应，的场只是淡淡地笑着说道：“一只三足金乌罢了，虽然翼族确实稀有，但我有朱雀，也并不缺。”

真是豪无人性的发言……夏目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虽然一时间满脸黑线，但夏目还是很感激的场做出的这个决定，“您能如此做，我代替炽感谢您。”

“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吧，我可不是什么大发善心，只是不论出于什么考量，我都觉得夏目你这个人远要比一只三足金乌值钱……”的场笑着收拢了扇子敲打手心，“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的场一族？”

结尾处上扬的语调证明的场的心情十分不错，但深邃的眼神也说明了他提出这个建议是认真的，虽然略带戏谑，但确实不是一句玩笑话。

“家族这种存在，应该不是我这种外人可以随便加入的吧……”

夏目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这个人实在是不像是理应稳重的一族之长，他太过于随意，也太过于随心了。

“这种事情很简单啊，随便和一个姓的场的人结婚不就好了。”的场继续维持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状态，轻易说出口的‘结婚’这个词惹得夏目都有些脸红，虽然察觉到了面前少年的窘迫，但的场仍旧笑眯眯的说着：“可惜我没有姐妹，其他旁支还是太偏了些，配不上你，不如考虑一下和我结婚怎么样？”

不要随随便便把随便这个词和结婚挂钩啊喂！更不要随随便便说出这种求婚一样的话啊！如果我是女孩子，绝对会把这个人当成登徒子揍一顿的。——夏目已经不是害羞窘迫了，脸上的烧红更多的是尴尬和温怒。

“我觉得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值得我去认真考虑的建议。”

夏目已经彻底进入了皮笑肉不笑的状态。

“开个玩笑嘛，不要生气。”

“喂，小子，再开这种玩笑，揍你哦。”斑闻声所幸也不装睡了，眯着眼睛瞪着的场，冷嗖嗖地说出了威胁性的话语。

的场似是敷衍，似是认真地回应着：“是、是，我知道了。”

一通闹后，两个人又闲聊了一段时间。从小生活在村子里的夏目从的场口中知晓了不少事情，尤其是关于很难接触到的有关妖界的事，结界那端，那些偏爱人类的狐族与水族总是最多的从的场口中说出，传说中嬴鱼那动人的声音，还有九尾艳丽的容貌，深海之下的水晶宫殿，青砖红瓦的琼楼玉宇，阴暗幽深的恐怖谷，烈火炎炎的岩浆山，那个瑰丽而又诡异的世界也确实令人心生探究之意。

而有关好斗的祸斗与饕餮，阴阳师们就知道的就很有限了，的场也只是缪缪数语的提及。毕竟这千年间几乎无甚往来，有的只有先祖们留下来的千年前的记录。

在这方面，的场坦言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了解的并不多，并建议夏目去中心城，他可以在那里找到七濑美加女士，那位女族长是这方面的深入钻研者，尤其是七濑先祖留下的手札，几乎是一本妖怪与阴阳师的纪录大全。

“连有关夏目玲子的事情，都可以在七濑手札里找到答案。”——的场最后的这句话令夏目坚定了去往中心城的想法。

“对了，关于妖界，有一件事情我认为你可能需要知道，可以答应我听完后暂时保密吗？”在谈话的最后，的场提出了这样一件事。

“我会保密的，那，是什么事情呢？”

夏目并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下来，而斑则是预感到了麻烦事的来临，用小爪子狠狠拍了拍夏目，但除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外，他并没有得到少年更多的关注。

的场面不改色的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语：“阻隔人类世界与妖界的那道结界在不久后很可能会出现裂缝，甚至全面崩坏。”

“裂缝？！崩坏！！”

这确实是个重磅消息，令夏目忍不住惊讶的叫出了声。

“嗯。”

的场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美加女士之前来访时告诉我的，七濑最擅长的，就是结界之术，因为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供奉着御影——那位建造这个包裹着人类大陆的结界的妖神。”的场说到这里，表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告诉我，御影的力量开始出现了枯竭，事实上不只是御影，人类这半边大陆的妖力似乎都在衰竭，变得越来越稀薄。阴阳师们都陆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力量失去，明明数量远比一千年前多得多，质量却着实惨不忍睹。”

“难道是因为无法供奉了？”

“对，没有了阴阳师们供奉妖力，长此以往下去，御影的力量将会无法继续支撑结界的存在。”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呢？”夏目平静了自己的内心，尽可能镇定的反问着，“的场先生您告诉我这件事，也是因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吧？”

“没错，确实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这也是为了全人类。更具体的我很难说清楚，和夏目玲子有关，我希望你可以去中心城，带着我写的信，然后七濑美加女士会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好。”

夏目没有犹豫，这是攸关许多人生死存亡的事情。并非是他自负的认为自己可以做到阻止这一切，而是因为全力保护身边的生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一旦结界破碎，他们将面临的很有可能会是战争，一些被结界阻隔的暴戾的妖怪会肆意杀戮，到时候死去的不只有人类，还有很多别卷入战争的其他生命。

所以必须去阻止结界的崩溃才可以，就算再困难也要去做到，夏目最害怕见到的，就是生灵涂炭的场景。

说话间，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青苔石地上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午后。

婉拒了的场晚膳的邀请，夏目抱着斑，借了把伞，带着的场刚刚写好的信件，打算待会直接回去客栈。但在此之前，要先送炽离开这里。

撑着油纸伞走在别院的石阶上，斑已经顺着夏目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肩头，的场站在屋外打开结界，炽鸣叫着扇动翅膀，在与夏目短暂告别后展翅高飞，火焰蒸干了四周的雨水，三足金乌如同一团漆黑的火焰流星，匆匆划过后消失于天际。

微笑着送炽离开后，夏目对的场请辞道：“时间不早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

离开的场宅后，夏目带着斑回到了客栈，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日出发。他们得尽快启程了，这次的目的地是中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