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办公室当中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即使投射进来的阳关依旧灿烂，但却如同冰箱冷藏室的灯光，起不了任何温暖的作用。

太宰的身躯微微前倾，双手撑着深褐色的办公桌，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虎视眈眈。

两人对峙着，中间的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紫红色与鸢色的眼珠紧紧胶着，似乎可以将对方的瞳孔纹路看得一清二楚。

“呵……”森鸥外轻笑了声，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与此同时，房间的内部四周传来了数个声音，那是小型金属零件互相咬合碰撞的声音。

从隔壁房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四名身着黑衣、手持枪只的黑手党成员，黑洞洞的枪口全都指向了太宰。

太宰见状并没有吃惊，而是眺望着室内，最后看向森鸥外。

而森鸥外以和刚才完全不变的姿势，面对太宰微笑着。

“太宰君，所谓的首领呢，就是屹立于组织顶点的同时也是整个组织的奴隶。若要让港口黑手党继续存活下去，就要将自身置于所有一切的污秽当中。消磨敌人的力量、最大限度发挥同伴的价值，只要是为了组织的生存与繁荣，在理论上可行的事情无论多么残酷也会去欣然执行。你明白我说的话吧?”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光明磊落，想尽一切方式来掩盖自己的丑恶欲望，事情会进行到这种地步，归根到底也只是你太过没用了。”太宰轻嗤了声，从黑色大衣中掏出一个信封。

他将信封放在桌上，那是一个很大的高级黑色信封，边缘有着细细的烫金，里面好像是什么并不太厚的东西。

森鸥外的目光黏在了那信封上，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屏住了呼吸。“那信封——”

“没错，这就是你算尽天机想要得到的异能许可证。”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里?！”森鸥外语气有些惊慌，咬紧了后槽牙，眉心紧皱，“我说呢，迟迟等不到异能特务科的人前来谈判，果然是你在里面做了手脚。”

“得到这东西何必废那么大的力气。”太宰无视周围对着自己的数十个枪口，若无其事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他将信封中的东西拿出来，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精致的异能许可证，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摇晃着。

“说到底，也是你太过没用了，不要做些浪费力气的事情，比如——”房间外突兀地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下一刻一队装备精良的黑手党成员便闯了进来，几下将护卫们全都解决了。

然后代替他们，将枪口对准了森鸥外，局面一下子反转。

“——这样。”太宰不紧不慢地说出了最后的话，注视着从座椅上站起来的森鸥外。

领头的芥川站出来对着太宰微微低头，“已经将外面的人控制好了。”

太宰点点头作为回应，语气淡淡，“站在一旁当个见证者吧。”也该让你看看你我之间的差距，早点打消心里那点小心思。

“将时间和手段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啊，你真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前来吗?森先生。是因为在这个位子上坐得太久了吗?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的脑子还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太宰遗憾地叹息一声。

“你这模样，跟你那老师真是十成十的相像。”森鸥外已经扯下那伪善的面具，冷冷地看着太宰说道。

“那真是莫大的荣幸，不过比起老师，我还差了不少呢。”太宰含着盈盈笑意，根本不将森鸥外的嘲讽放在眼里。

他姿势挺拔地坐在红丝绒为底的古董家具上，沉着稳重，优雅如同中世纪的贵族，倒是比仓皇的森鸥外更有首领的气度。

“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看来森先生的老师还不够格呢。”

“你……”森鸥外听到这里，睁大了眼睛，太宰怎么会知道夏目老师的事情?

太宰毫不理会森鸥外的出声，继续称述着，“所谓的三刻构想你不觉得过于傲慢了吗?什么三足鼎立，这样的局面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一山还容不下二虎，更别提这之间有颇多摩擦的三方势力。”

太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见森鸥外惊慌愤怒的模样便止住了话头，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跟一个没用的垃圾说这么多干嘛?过于愚蠢的人连死亡的美妙都无法体会。”

太宰起身走到森鸥外面前，反手从黑色大衣中掏出一把枪来。

“咔嚓!”

清脆的保险被拉开的声音响起，然后——

“砰!”

透明玻璃上溅射了许多粘稠鲜红的液体，慢慢向下滑落……

“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未来，作为首领的森先生甚至可以将生命奉献出来，这是多么尽职尽责的首领啊！”

“感谢你最后的付出，森先生。”

太宰轻飘飘地将手中的异能许可证甩在狼藉一片的办公桌上，任由上面洋洋洒洒的华丽语句被鲜血污染，连带着政府的红色印章也被洇染得更为鲜红，这是充满恶意的嘲讽。

“港口黑手党从来不需要这种东西，所做的任何事都不需要得到任何组织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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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带起淡绿色窗帘的涟漪，轻轻拂动着少年的银白发丝，金色眼眸中荡漾着初春还未融化的冷意，倒映着市中心那栋漆黑大楼的顶层。

藤原莲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太宰现在应该有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吧，森鸥外之前管理黑手党的工作是干得不错，不过小心思太多了，也太蠢了些。之前还觉得这虫子的蹦还算有趣，不过现在看来是越来越无趣了。”

【你之前跟太宰说你会回来的，这是怎么回事?不去下一个剧情节点了?难道还要留着这具身体?可是那位神明已经休眠了啊。】

“难道你能找一个比这个更好的身体?我可不会指望你这个只会打游戏的废物系统。更何况那家伙算计我，我当然要去找他一一清算，睡着了又怎样?又不是死了。”

“况且即使是一具尸体我也不会放过。”

藤原莲冷哼了声，伸了个懒腰，“嗯——太宰走了，接下来是织田作。”

话音刚落，病房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莲，你醒了吗?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顶着一头赤铜色短发的男人打开病房走了进来，将怀中的鲜花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整理着鲜花，一边用余光悄悄查看藤原莲的身体。

看起来好像没有大碍。

“这么鬼鬼祟祟的干嘛，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藤原莲喝着咖啡，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但丝毫挡不住话语中的戏谑。

“没……只是……”织田作赶紧收回了目光，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的，站着干嘛，难不成还要抢我这名病人的阳光吗?”藤原莲将咖啡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一声。

织田作赶忙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乖巧地像个小学生，憨憨傻傻的样子倒是让藤原莲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调笑。

踌躇了一会儿，织田作抿了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开口道，“那个时候让我感到有些奇怪，还有太宰说的那些话，我一开始是以为他是因为误会你已经死去而有些神志不清，但后来他的话像是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越想越觉的奇怪。”

“莲，你能告诉我太宰所说的原本死在那里的不应该是莲，原本在那里怒吼着的不应该是他，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织田作很少以这种严肃的态度对藤原莲说话，他握紧拳头，目光灼灼，似乎要将真相追究到底。

“太宰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啊！”藤原莲烦闷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蓬松的银白发丝在主人毫无章法的动作之下更是蓬乱，但却又增添了几分不自知的可爱。

“织田作，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藤原莲摇了摇头，摆明了拒绝的立场，“我清楚你的异能可能会导致你对这件事情有所察觉，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比较好。”

“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灾祸，若是不想连累那些孩子的话，现在就把那两句话从脑子里面删除吧。”藤原莲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语气意味深长。

听到藤原莲的解释，一想到会连累孩子们，织田作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他感受到了藤原莲话语中的危险，那并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实的可能会成为未来的称述。

他深吸了口气，狠狠将脑中涌出的好奇给压了回去，“我知道了。”

“很好，孺子可教也。”藤原莲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带着神秘的意味。“作为奖励，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吧。”

“忠告?”茶褐色的眼睛带着小动物似的迷茫，与粗犷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要留在港口黑手党，这里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