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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08】

无法触碰的掌心:无心

青衣接到晴人的电话时正在洗澡。

他们以前从不打电话,一直到最近,通话的频率才渐渐增加。晴人很喜欢打电话,或许是喜欢话筒里女孩带着细微电流和杂音的声音清晰地贴着耳畔传来、微微鼓振着耳膜的感觉。因此电话虽然有来有回,但他打给青衣的次数要更多一些。

浴室里氤氲的水雾朦胧了手机屏幕,她拧掉了花洒,甚至懒得擦屏幕就接起来了。晴人的声音像隔着温热水汽传过来似的,带着湿漉漉的暧昧:“喂?我是晴人。衣现在在做什么?”

青衣言简意赅:“洗澡。”

晴人:“……”

话筒里罕见地沉默了两秒,晴人咳嗽了一声,问道:“抱歉,我打来的不是时候……你穿好衣服了吗?要不我一会儿再打来?”

热水蒸汽的温度逐渐散去,浴室里的温度稍微下降了一点,青衣看了一眼糊上了雾气的镜子里白皙颀长的躯体,单手从架子上拿了条浴巾,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没穿,不过没关系。就这样接着吧。”

晴人愣了一下,说道:“这、这样啊……要赶快穿好才行,不然的话会着凉的。头发也要擦干一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说话也全无逻辑。青衣费劲地用浴巾松松裹住了发冷的身体,拢了拢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开始往浴缸里放水一边说道:“等一下就穿。晴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筒里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晴人的声音才沉沉地传来,嗓音像被重物压过一般低哑又浓重:“抱歉,我忘记自己为什么打来了……刚才你说你没有穿衣服,我……”

青衣:“……”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好歹是个根正苗红的成年人,人生的十几年里又没有什么羞耻感,真人动作片都能面不改色地从头看到尾,当然能猜到晴人在想些什么。青衣啧了一声:“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我又没有在你面前。”

晴人语无伦次:“抱歉,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就去想了,我……”

青衣听着听着,又觉得有点想笑,奔三的大男人了,还纯洁得跟十几岁荷尔蒙旺盛的青春期男孩似的,这种反差萌倒是意外地让人觉得可爱。她倚着浴室的墙,声线故意压低了一点,说道:“晴人,该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不、不是!”电话里的声音慌乱地否定,“只是觉得你身上应该会有肥皂的香味,抱一下的话……应该暖烘烘的,很舒服吧?想到这些就……忘记刚才有什么事了。我没有做奇怪的幻想!”

青衣半眯着眼道,声音上扬了一点:“真的?”

“……”晴人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或许有一点。毕、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啊。”最后一句的声音小小的,像一声委屈的嘀咕。

青衣笑了一声。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谁还不是个老色批了。

浴缸里的水放满了。她拿掉了浴巾,一条腿跨进浴缸。暖热的水温让她的神经再次放松下来,她躺进了浴缸里,大半个身体沉没在水中,只露了脖子以上和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浴缸里的水被搅得哗啦啦响,密闭的空间里水声来回荡漾,话筒里安静得诡异,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紧张的咽唾沫的声音。晴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响起,语气仍带着一点慌乱,声线却越来越低沉,像是在喘息:“你那边在……做什么?”

“嗯?放了缸水,接着泡澡。”青衣一只手靠在浴缸边缘,说道,“说起来,我见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你却没见过我的,好像不是很公平。”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像个重磅炸弹,一下子把听筒那头的人砸晕了。晴人磕磕绊绊了半天,终于说道:“你、你见过?!我什么时候……”

青衣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说出监控的事情以后就看不到晴人洗完澡出来的样子了,于是大言不惭地道:“梦里。”

晴人:“……”

她的情感虽然在逐渐恢复,但速度很慢,羞耻感这种东西一时半会还没有完全找回来,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更奇怪了。

晴人大概很想问她到底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又怕少女说出某个石破天惊的答案,于是在电话那头憋了半天,直到滴声响起,才急匆匆地说道:“时、时间到了,等我想起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吧!”

电话挂断了。

青衣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便敛去了。

她把脖子也埋进了浴缸的水里,任凭温热的水流淹过下巴,嘴,鼻子,一直到眼睛。她洗澡的时间很长,总是贪恋热水和蒸汽的暖意,仿佛一心只想溺死在浴缸里。过了半小时,直到热水渐渐变凉,才慢悠悠地裹上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

分别之前的日子果然如晴人所说,同往常一样。

她已经不怎么去其他地方了,除了会见以外,就只在宿舍和咖啡馆之间一天一个来回地走动。耳机也已很久没有再戴起,似乎人生十余年里,她从未觉得耳机里的乐声这般聒噪过。

她发觉自己有了晴人,已经不需要音乐作她的药了。

政木很仁慈地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场即将到来的永别。他像个看见猎物进了陷阱的老猎人,胜券在握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这一个月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和晴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会见次数变得十分频繁,恨不得每天都见一回似的。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申请一下见面谈谈,今天是晴人画了幅好看的画,明天是幻想一起去游乐园,后天是“假如晴人是她的老师”,甚至连岛上的吸血鬼传说都要拿出来聊一聊。

他们都没有提起过即将到来的离别,心照不宣地粉饰着太平。

说起来有点奇怪,他们谁也没有对谁表白,但仔细想来,现在的相处方式又同一般的情侣没什么分别。

做着情侣做的事情,却不是情侣。

青衣形容不上来这是什么心情,但可以肯定这种感觉让人讨厌。

却又知道无可奈何。

她拢着湿漉漉的长发坐在床边,指尖抚过摆在床头柜上的一件物什。那是一条做工精致的项链,编织的细绳上串着一枚打磨过的圆润矿石,掺着雪色的浅粉像凋零在大雪中的樱花,颜色温婉又梦幻到了极致,温度却像寒山冰雪般肃冷。

那是晴人送她的礼物。

其实项链一个月前就做好了,只是那时候恰逢晴人记忆恢复时,她又一直忙于调查和与政木周旋,疲于应付这些小事,所以晴人迟迟没有找到时机把礼物送出去。因此时隔六十多天,它才终于送到了她的手上。

青衣低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从书桌上翻开了她那本画本,找到了那张晴人拿着钳子与铁丝斗智斗勇的画——那是晴人亲手做出这条项链的证明。

头又开始痛了。

她把项链上的粉水晶握在手心,握得死死的。

夏天已经过去,初秋的寒意已经降临在这座小岛上。屋子里有点冷,她颤抖着睫毛将那些心知肚明不会有任何意义的思绪与想法都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终于捱过了头部浪潮般袭来的疼痛,转身关上了房间的窗。

屋子里的小黑猫如月喵呜叫了一声。

“你得跟着我走了。”青衣叹了口气,“不能把你留在岛上。到时候如果我失去了记忆……我还会记得你的名字吗?”

她低头看着黑猫,轻声唤道:“如月。”

如月乖巧地踱步过来,用尾巴蹭她的小腿。

“或者我应该把你交给狩谷。”她若有所思,“他养猫比我在行。”

如月立刻炸了毛,蹭的一下从她脚边蹿出去了。

青衣:“……”

这座岛上的生物是不是都是人变的?

电话铃声突兀又不合时宜地响起,青衣接起了电话。李宪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不清晰的电子杂音和机械的生硬和冰冷感。

房间里很安静,挂在墙上的时钟指针滴答作响。

过了半天,青衣才开口道:“好。”

电话挂断了。

她坐在床上,又发了好一阵子愣——大概是精神变得越来越匮乏,她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思绪一旦放空,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没有生气。

大半个月没有弹奏过的吉他安静地靠在角落里。青衣伸手将吉他拿起,拨了一下弦,忽然又想起什么,心血来潮地用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晴人温清的声线如水一般灌入耳中:“衣?怎么了?”

“晴人。”吉他的弦音很清澈,她轻轻地又拨了一下,笑着问,“你想……听我唱歌吗?”

日子就这样随意地、轻柔地流逝,离别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在那个最终审判的日子到来之前,晴人拜托她去挖出那个在泥土里埋了十多年的时间胶囊。

从宿舍一直到风吹岬,要跨过半座岛屿的长度,青衣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这样远的地方——她的体力已经越来越难支持她去更远的地方了。

但是她却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也没有寻求其他人的帮助,只是沉默地拖着疲惫不堪的病躯出了门,好像踏上的是段穿越时空的征程。

她走得很慢,越是接近目的地,喘息就越是剧烈,像只破了的风箱在胸腔里鼓动。那个时间胶囊埋得很深,她挖了许久,最后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压在铲子上才能铲起一锹泥土,挖出那段珍藏了十余年的时光。

那是只很不起眼的玻璃瓶子,瓶子里放着一枚早已干枯了的银莲花种子,还有两张写着他们名字的纸条。

如月晴人,如月晴衣。

她捧着那只小小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擦去瓶身上沾上的泥土和脏污,珍而贵之地将它握在了胸口的位置。

女孩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体力消耗得太多感到疲惫,还是终于被这长达一个月的凌迟所带来的伤痛压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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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帮我把时间胶囊取来。”会见室里的晴人这样说道,“老实说,要是我也能和你一起去挖就好了。”

会见室的门拖着绵长的吱呀声关上,聒噪得令人烦闷。女孩的脸色愈加苍白,被并不热烈的阳光一照,不显得憔悴,反倒有种颓废且病态的美,像枝即将凋零的白玫瑰,每分每秒的盛放都在燃烧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这让晴人有点不安:“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我。”青衣摇摇头,“晴人,已经决定好了?”

“嗯。”晴人低着头说,“我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想最后跟你见一面。……抱歉。”

其实这些话本就在意料之中,或许某个午夜里还曾经辗转反侧地在梦里重演过。但真的听见晴人说出口时,青衣还是觉得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像长久以来的不安终于尘埃落地,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依然蚀心跗骨地疼着,却让她有种死刑犯走向刑场时的如释重负。

“不必道歉。”她的喉咙干干的,仿佛卡着铁锈气味的血液,“你做得对。也是我希望你做的。”

“是这样吗?”晴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到最后都愿意包容我的任性。”

房间里沉默了。他们失去了话题。

“说点什么吧?最后一次见面了,浪费时间可不好。”青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晴人以后会去哪里?”

“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呢。”晴人摇头道,“大概……会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开一家花店什么的吧?”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澄蓝的眸子里忽地黯淡了片刻,抬起眼看着女孩:“衣。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青衣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好像预料到了他要说些什么,越来越深地低下了头。

“我一直以为,我注定只能一个人在这座岛上待一辈子。可是遇到你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自顾自地说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自己被一种看不见的温暖情感包围着,胸口的某个地方也好像重新开始跳动了一样。我……”

“晴人。”青衣忽然出声打断了他,“马上要分开了,这些话就不用再说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她在恐慌。

说不清缘由。

晴人看着她低垂的脑袋,目光里全是悲怆却深情的暖意,像满目疮痍的土壤里开出了鲜花。“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青衣听见他说:“我喜欢你。”

像片羽毛,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却轻而易举地割在她鲜血淋漓的心尖上,疼得人神思恍惚。

那又如何呢?她麻木地想。

她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的告白毫无价值。

她不喜欢他。

她不是真的喜欢他。

晴人站起来,靠近了玻璃。

“衣,”他的声音低沉,宛如缱绻的呢喃耳语,每一个字都像根纤细的绣花针,轻而深地扎在她的心底,“我好想摸一下你。”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带起一片绵绵密密却酥麻的疼。

头又开始痛了。

青衣慢慢地抬起了脸。

她的神色很平静,甚至带着微笑,乍一看去,很像是平日里那种谦和浅近的笑意。因为太久没有修剪而过长的刘海微微遮挡住了眼睛,浅色的瞳仁在阴影里显得深沉,仿佛至清的水被搅混了,让人看不出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情绪。

“喜欢我?”她微微歪着头,似乎有些困惑,“可是为什么呢?”

晴人撑在玻璃上的手颤抖了一下。

她也不是没有设想过撕开自己的伤疤把血肉模糊的创口给晴人看的样子,却从未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觉得现在自己正捧着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清冷的眸子里染着血色,近乎自戕地用微笑着的语调说道,你看,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一直都是骗你的。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感受不到别人的情感,也没有办法喜欢什么东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女孩抬眼看着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用着最无辜和困惑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语,“所以,就算我不会喜欢你,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晴人不知不觉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毕现。

半晌后,他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嘲地低下了头,喃喃道:“也对……是你的话,不明白才是对的。”

他很快又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当然,没有关系。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青衣的心口又狠狠被撞了一下,太阳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的目眩,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以前我跟你约好的吧?‘肯定会再见’。那个约定的后半段,你还记得吗?”

青衣愣了愣:“有后半段吗?”

“有的,虽然当时被风声改过去了。”晴人说,“那是……”

晴人忽然住了口。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下次……见面吗?

她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笑了一下:“好。再见面的话,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晴人也笑了一下:“我姑且期待着。”

敲门声轻轻传来,为离别的哀歌画上一个休止符。

晴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再见,衣。”他说,“到今天为止,谢谢你。”

青衣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是埋头坐着,始终没有抬头。

时间过了很久,世界寂静无声。她撑着玻璃站起来,凝视着已经空了的玻璃对面。

晴人已经离开了。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的。”

少年温柔的吐息犹如近在耳边。

青衣的头慢慢垂下来,额头抵在按着玻璃的手背上。

她轻声自言自语,嗓音被不堪重负的喉咙挤得破碎:“我骗你的。不是这样的。”

“别走好吗?”

“我不在乎别人,就算和你永远留下来也无所谓,留在这里别走……可以吗?”

那些用尽了力气憋在心底的话一说出口,仿佛打开了某个阀门,连同所有被压抑过的情绪一泻千里,顷刻间就击溃了她已经脆弱不堪的心防。

她抵着玻璃崩溃地哭出了声。

直到这一刻她才前所未有地清醒地意识到,她和拥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并没有任何分别。

她会委屈,她会难过,她会哭。

她喜欢晴人。

无关药物,无关幻觉。

可惜那个人再也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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