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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04】

无法触碰的掌心:无心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衣走进门内,预料之中一般,看见那个坐在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的瘦削男人。

“李先生。”她略带僵硬地用中文开了口,然而那点不自然很快就被掩饰,转换为一种冷冽的笑意,“或者说,我应该叫你,爸爸?”

男人抬起头,镜片下的光影错综复杂,不知道是因为她终于得知了真相,还是因为这一声从没听见过的称呼。

他的目光几经变幻,最终还是说道:“青小姐。……坐下来谈吧。”

青衣于是也就明白了。

她一言不发地在男人对面坐下,再次开口的时候,脸上连冷笑都已经敛去:“李先生,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

在狩谷给她的那份档案上,“前妻”那一栏,写的是她母亲的名字。

他们都是西海普的员工,一直到十三年前,他们带着她离开了日本。

“我知道你在为你母亲的事迁怒于我。”男人扶了扶眼镜,“我可以理解。”

青衣眯起眼:“你把这个称之为迁怒?”

李宪微微一愣,看了青衣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认为是我告发了她?”

他侧目瞧着她的表情,忽然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很生气?不应该。我可是有你的心理疾病诊断书的。”

青衣并不开口。

“随你信不信,但这件事的确不是我做的。即便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也还没有人渣到那个境地。”男人耸耸肩,“实话告诉你,我是黄金蜂计划的执行人之一。那时候因为反对你母亲回到中国的决定,我们吵了很久,甚至我在中国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我们还是选择了分开。”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从青衣的角度,甚至能够不遗余力地看清那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的阴沉。“因为如月凉子。她们的感情那样好,为了凉子和你,她竟然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和婚姻。”

女孩却似乎觉得很好笑似的,轻笑出了声。

“怎么,”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你对我母亲原来还有感情?我还以为在你眼中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更重要一点,比如黄金蜂计划。”

李宪说:“你在和我聊感情?”

青衣说:“你这副自以为捏住了我软肋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他们针锋相对地坐着,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全然不像是一对父女。

“理想在我的心目中,确实是摆在第一位的。”李宪再次低下头,“但她不是。她是个感性的人,就好像比起研究,她的浪漫让她更喜欢艺术方面的事物。她永远无法理解我对理想的热忱,所以我注定无法跟她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你的头痛药是如月凉子研制的。十三年前,她原本要带着你离开日本,最后却改了主意,把你托付给了你母亲。那些如果长期服用,你的头痛症状发作的频率就会越来越低。可惜……如月凉子死了。”李宪说,“是你母亲带着你回到了国内,改了你的名字和姓氏。她脱离了西海普,本来已经彻底安全了。”

李宪微微眯起眼,语气渐渐阴沉下来,“可是为了你能活下去,她一直在追查黄金之蜂,以至于终于暴露了自己……陷于死境。”

他执着地将自己的前妻称作“你母亲”而不提她的名字,却直呼如月凉子其名。青衣一时想不通他的心路历程,于是问道:“我原本叫什么?”

李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如月晴衣。”他清晰无比地打破了她最后的侥幸,“你原来的名字。”

青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可能是傻了。

即便是如此荒诞又戏剧得如同一场烂俗电影的剧情,这样一遍又一遍反复强调,就像是拿着生锈发钝的锉刀在皮肤上反复摩擦,时间久了,痛得都有些麻木了。

这样一想,她就真的真情实意地笑出了声:“她一定很喜欢‘晴’这个字。”

李宪没有对她的重点偏移说些什么,只是用一种“这孩子已经没救了”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说道:“晴人是如月凉子从海外带来的养子,你才是她的亲生血脉。不过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因为凉子大多数时候都忙着研究,你在岛上出了什么问题基本都是你母亲在照顾。晴人又刚好长得有那么几分像凉子,所以后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凉子的孩子。”

“这件事情政木知道么?”她紧盯着李宪问。

李宪挑挑眉:“要是他知道,你就不会这么久才来到这个岛了。你在岛上生活的那几年里,那个男人并不在。”

“我的头痛药是怎么回事?”

“那其实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是用来抑制副作用的。”李宪说,“只不过做法有点特殊罢了。”

青衣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副作用?”

一直有问必答的男人却没有再回答她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凝视着女孩的目光深沉复杂,仿佛是在某种更为久远的过去。

女孩被送上这个岛之后,是他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拜访她的家里——他收拾了很久,才把那些衣服和用得上的生活用品收拾起来,匿名寄上了岛。

他应当是不喜欢那孩子的,不喜欢那张和他们毫无相像的脸,不喜欢那具孱弱多病的身体,尤其不喜欢那双冰冷没有温度的蛇一般的眼睛。她没有情感,也感受不到别人投注的情感,哪怕是在养育她八年的女人死的时候,她也从不曾落下过一滴眼泪。

她是没有心的怪物。

可是他又自相矛盾地、不止一次地代替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保护了她。

或许是为了曾经一同生活过的爱人,或许是一点点难以言说的怜悯,又或许是什么别的东西。譬如在女孩失去母亲的那年,她的身边多了一副形影不离的耳机,和她抱着一把断了弦的吉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心理诊所的椅子上的样子。

“原本她的病情一直在好转,反社会人格障碍的特征在不断减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就能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心理医生说,“但很抱歉……禹女士的去世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仅前功尽弃,甚至比以前更严重了。戴耳机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或许禹女士和她生活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音乐,所以禹女士去世之后,她只能用音乐来代替禹女士的存在。”

“音乐已经是她连接外界、感知情感的唯一的桥梁了。”

之后没过多久,他买了一把音色漂亮且价格昂贵的吉他,以女孩舅舅的名义寄送到了她的家里。

他不确定女孩收到这件礼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又能隐隐地猜到——她大概什么心情也没有。不会觉得感激或是感动,不会去好奇和疑惑,更不会去多加思考那个八百年不管她的仅仅有个监护人名义的舅舅为什么会给她送那么件礼物,最多是觉得省了自己再买一把新吉他的功夫罢了。

可是他又在心底不切实际地留了一星半点的幻想,盼着她能发现这一切,就像盼着她会因为母亲的死多少泛起那么一点波澜,而不是一潭无药可救的死水。

有时候他会想,情感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如果女孩没有的话,或许也算是一种好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女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引我来这座岛上,是为了黄金之蜂,还是为了我母亲?”

李宪微微一怔。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清楚答案,可是不知为何,在青衣这样问的时候,他忽然又对一向清晰的那个答案犹豫了。

见他沉默不语,青衣也懒得再等他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不太在乎地笑了笑:“算了。反正你是为了什么,其实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她转身欲走,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回过头来,垂下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李先生,我或许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她这样说着,语气却很平静,像只骄傲惯了的孔雀,即使屠刀架在自己的颈项间,也不肯底下高贵的头颅。“倘若我死了,我希望还能葬在我母亲在的地方。”

李宪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青衣已经转身推门出去了。

实在不是她存心想要装逼,是因为她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无懈可击,实际上这会儿已经头痛欲裂让她只想撞墙。狩谷从门外大厅上疾步走来,及时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外头干瞪着门口等她出来,甚至动作熟练地伸出一只手给了她一个借力,另一只手从她的口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两片。

青衣接过药就直接干咽了下去,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扶着狩谷在另一个房间的沙发里坐下来。坐了好一会儿,仍觉得头痛丝毫没有要消退的意思,于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又从瓶子里掏了一片。

他们刚才在房间里讨论的全是关于她的事,她却满脑子都是晴人。

想晴人如果记起如月夫妇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心情。

想黄金之蜂计划背负了那么多的鲜血和黑暗,踏足其中的晴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脏。

想她受到碧翠丝影响所产生的种种幻觉似的情感和心跳,到底……

算不算是真正的爱情?

碧翠丝注射之后大概也不是立即产生作用的,青衣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头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毫无规律到逐渐与晴人这个人挂上钩。她现在觉得爱情这种东西就像是刀刃上抹的蜜糖,抹了也就算了,蜜糖里还洒着砒霜。

让她每尝到一点点甜意,都伴随着由内而外生不如死的痛苦。

一个没有心的怪物,要喜欢个什么人真是太难了。

青衣像条即将窒息在海滩上的鱼,在沙发上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多少缓过一点劲之后对狩谷说道:“我配合得够吗?”

狩谷一时沉默,过了一会才说:“嗯。李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他执意站在政木那边,我们的证据搜查就很难顺利进行下去……但现在看来,先不说他会不会选择我们的战线,至少他不会阻碍我们了。抱歉,若非现在时间紧迫,我也不愿意让你去做这种事。”

“无所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需要为了利用我觉得愧疚,我们是合作关系。”青衣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问,“我想去看看辛蒂。他现在……还在公园吗?”

听她这么问,狩谷就明白她多少已经猜到什么了。“你想去见他的话,我带你去吧。”

青衣本以为狩谷会带她去什么岛上没有开放权限的地方,没想到走了一圈却还是老路——他们的目的地是收容所。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往晴人住的那个窗口看上一眼,跟着狩谷走进了收容所。男人带着她上了楼梯,她也没数是第几层,只记得自己七扭八歪地拐过了很多个弯,最后来到一扇并不起眼的木门前。

狩谷掏出钥匙开锁的时候,门锁被拧开的声音让青衣的心头莫名一沉。

木门缓缓打开,门内却不是和与晴人见面时一样的会见室,而是牢笼似的铁栏杆。冰冷肃杀的气息让青衣毫不犹豫地确定这是一间牢房,也终于回想起最初时狩谷说过的话——这间收容所本就是用监狱改造的。

铁牢之内只摆了一张简易的床,辛蒂就坐在床上,表情木然地交叉着双手,手肘压在岔开的双腿膝盖上。青衣总觉得这画面多少有点违和,看了半天才猛地意识到,这种坐姿放在哪个男人的身上都很正常,唯独放在辛蒂身上就诡异到了极点。

辛蒂活得比中世纪的欧洲贵族小姐还淑女,让他坐着的时候岔开腿就等于让他羞愤而死,断不可能用这么爷们的坐姿坐在床上。

“人格分裂。”看见青衣的神情,狩谷解释道,“辛蒂有性别认知障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位女性。你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作为男性的人格。这个人格苏醒时对周围的人产生了攻击性,所以迫不得已,我们只能暂且把他关押起来。”

屋子里的辛蒂应该是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却压根没有回头看他们。

“我本以为那是种个人癖好。”青衣说,“他之前并没有出现过人格分裂的症状,怎么突然……”

她顿了顿,飞速转动的脑子立刻就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道:“碧翠丝?”

狩谷叹了口气。

“违禁药的副作用在每个人身上都不一样。”他说,“有人会疯,有人会死,有人会正常了一段时间以后疯了或是死了……这才是碧翠丝最可怕的地方。”

青衣一时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她对狩谷说:“以你的能力,可以查出这些‘实验品’的名单吗?”

“已经查出来了。”狩谷说,“你需要的话,今天就可以给你。”

“嗯?”屋子里的辛蒂突然回过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青衣,“你就是‘衣’吗?”

他飞快地从床上站起来,几乎是扑到了他们面前,尽管有栏杆的阻拦,狩谷还是下意识地将青衣拦在了身后。青衣的反应倒是不大,有点意外地问:“你认识我?”

通常来说,分裂的人格相当于几个不同的人,一个人格苏醒时发生的事情,另一个人格并不会知情。

“不认识。”辛蒂眯着眼说,“不过你也算是他少有的朋友之一了,他的日记里经常提到你,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青衣挑挑眉,却没说什么:“朋友?”

“那家伙平时挺烦人的,能和他聊天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辛蒂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看起来,你确实很有意思。”

青衣微微一笑:“那么,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辛蒂摸着下巴说:“看在你很有意思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几个问题。”

这个人格的性子倒是颇为有趣,并且鉴于他的配合,青衣并不反感,于是走近了一点,顺水推舟地问道:“你是碧翠丝催生出来的第二个人格吗?”

“不不不,小姐,我想你对我可能有些误解。”辛蒂说道,“我才是‘辛蒂’本来的样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是碧翠丝让我变成了一个连自己的性别都分不清的……哦,用你们国家的话怎么说来着?——傻叉。我现在能够保持清醒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才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青衣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这具身体的意识已经被他支配了那么久,你既然睡了那么久,为什么又突然醒了?”

“因为碧翠丝。”男性人格的辛蒂大刺刺地倚着铁栏杆说,“这东西在人的体内就像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谁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辛蒂是因为碧翠丝,才会从一个正常人分裂出了第二个“女性”的人格。至于主人格清醒,可能是碧翠丝失效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副作用的表现,至于事实如何,青衣就无从得知了。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你希望结束这一切吗?”

出乎意料的,辛蒂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目光在一瞬间趋于茫然,又迅速地在困惑、痛苦、犹豫和疯狂之间来回切换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极端的愤怒之上。他抱着头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失去痛觉似的直接撞上了铁栏杆。

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受了伤的野兽。

狩谷反应很快,立刻拉着青衣向后退了一步。年久失修的铁栏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青衣盯着突然发狂的辛蒂,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惊愕,仍然是那副平静的、淡淡然的样子,仿佛还是从前那个冷色眼睛的没有情感的女孩。

“我知道了。”女孩的声音清清冷冷地说道,“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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