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上）

如同一个惊雷打在了耳边。

如懿心头狠狠一搐，登时理智全失，不管不顾地向着咸福宫的方向跑了出去。

惢心和三宝也不由得慌了神，急忙追上，却是惢心尚存理智，问道：“海答应出了什么事你且说清楚呀！”

三宝一边跟在如懿身后小跑，一边气喘吁吁道：“说是……海答应身边的宫女偷了……慧贵妃……一件东西，让慧贵妃当场拿住了。海答应是个心善的主儿，不过为自个儿的宫女辩解两句，贵妃就恼了，认定这宫女必是受了海答应指使。现下……慧贵妃正闹着要搜宫呢！”

惢心听罢微微松了口气，劝道：“小主别着急，这也不算太大的事，至多是海答应身边的宫女受罚，海答应丢些颜面罢了。”

如懿听得，骤然止步，扶着红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凝神细想了片刻。

惢心赶紧上前为如懿理了理微微凌乱的鬓发，继续劝道：“小主，那咱们先回延禧宫，待洗漱更衣后……哎！小主！”

话音未落，如懿竟一脚踢开花盆底，只着白袜再次奔了出去。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一路奔至咸福宫，守在宫门两侧的太监尚未来得及反应，如懿已经一阵风似的进去了。

院中跪着两个宫装女子，宫人们分侍两旁，簇拥着殿阶前端坐于紫檀雕花椅之上的高晞月。

如懿此时也顾不得形象，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行至晞月跟前，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给慧贵妃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晞月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诧异，须臾，沉下脸道：“一个个儿的都不安好心，本宫还怎么万安。”

“嫔妾看贵妃娘娘面色不大好，不知是何缘故，心中烦忧不妨说出来，嫔妾或可为您宽慰一二。”如懿俯首屈膝，恪守礼仪，十足十一副诚恳关切的恭谨模样。

晞月一时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当着底下奴才们的面，少不得缓和了口气，忍耐着道：“海答应的宫女叶心偷了本宫一个贴身佩戴的香囊，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又念及姐妹感情，没有追究海答应管束不周的责任，只不过要替她管教管教下人，谁知她不仅拒不交人，还对本宫口出不逊，犯上无礼。”

说到此处，她抬眼看向如懿，唇角微挑：“娴妃既然来了，不妨给我们评评理。”

如懿听得叶心的名儿，心下一沉，斟酌再三，还是按耐住了：“不知是什么样的香囊，如此重要？”

晞月扬扬脸，侍立一旁的茉心会意，回至阁中，用红纹木盘盛着香囊，小心翼翼端了出来。

那是一枚圆形丝绣香囊，海蓝色的缎面上绣着“兰萱忘忧”的图纹。

如懿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略一沉吟，转头却见海兰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还是道：“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前几日也绣了一个香囊送给海答应，与面前的香囊并无二致，这也许是个误会。”

“笑话！此香囊乃本宫额娘亲手所制，在佛前诵经焚香供足了时日的。本宫自己的物件，本宫会认不出？分明就是这贱婢手脚不干净偷了本宫的香囊！”晞月阴沉着脸冷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休想抵赖！双喜，把这贱婢拖下去打板子，直到她说实话为止！”

双喜响亮地应了一声，一把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心拖拽到刑凳上，让两个小太监按住她的手臂和肩部，举起竹杖就要打。

眼看竹杖就要落下，不想此时海兰霍然起身，猱身扑向叶心，生生替她受了这一杖。

双喜一时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继续，只得转首看向晞月。

晞月头也不抬，只是徐徐抚着手指上的白银玛瑙粒珐琅护甲赏玩，不耐烦道：“还磨蹭什么，动手啊。”

双喜再次高高举起竹杖，这一次却也没能落实——如懿凛然暴起，发了疯似的用力推开了他。

竹杖落地的沉闷声响彻底激怒了高晞月，她遽然起身，怒道：“大胆娴妃，还不跪下！”

宫女彩珠和彩玥立时趋步上前，扭着如懿的手臂和肩膀狠狠往地上摁去，如懿只觉肩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膝盖已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上。

海兰见如懿吃痛，不得不丢下叶心，跪伏至高晞月脚边不住磕头，苦苦哀求道：“千错万错都是嫔妾的错，求贵妃娘娘切勿迁怒于娴妃姐姐！”

“这时候才知道求人，可见不是真心悔过。”晞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卑微如足下尘芥的海兰，一脚踹在她受伤的背上，嫌恶道：“方才同本宫叫嚣的劲儿去哪了？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非要逞这个能，那好，本宫成全你。等你的宫女挨完了板子再换你，娴妃自会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