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一）

众人出长春宫时仍在讨论着皇后的节俭之策。

如懿转首去寻海兰的身影欲与其同行，又怕来往频繁惹得晞月不悦，让海兰越发难过，只得咬牙转身，一个人慢慢走在前头，听着身后玉妍对着仪贵人低声发泄不满：

“衣料不许用软缎，绣纹不许繁复，首饰最多也只许戴鎏金和银器，皇后娘娘还真是贵而能俭，堪称天下女子表率呢。”

仪贵人赶紧“嘘”了一声，一边朝前边如懿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噤声。

玉妍不屑地撇了撇嘴，目光不经意落在如懿那串莲花镯上，渐渐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深沉意味。

她向前几步，凑到如懿身旁，大声道：“娴妃娘娘，您说嫔妾说的是不是？”

如懿淡淡扫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两步拉开距离，朗声正气道：“皇后娘娘此举是为前朝安定、天下民生计，其眼界、气度和德行都非我等能及，唯有尽心尽力追随而已。嘉贵人本就貌美，无须衣饰衬托，又何必口出怨言多生是非。”

“说得轻巧。”玉妍嗤之以鼻，讥诮道，“娴妃娘娘虽然恩宠不比从前，可到底位份还是在的，宫中再节俭也节俭不到您身上去。嫔妾纵然和您相比之下略得皇上眷顾，却也只是贵人的份例，再要节俭，可真真是捉襟见肘了。”

如懿面上殊无愠色，只是静静地听着。

好歹曾经也是争斗了半生的对手，金玉妍本就是这样嘴毒心更毒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当下也不欲与其争辩，正要携了惢心的手走开，不料身旁的阿箬却发作起来，回嘴道：“嘉贵人既然知道自己只是个贵人，就该懂得尊卑上下。我们小主位分远在你之上，你说话还是放尊重些的好。”

不待如懿开口制止，玉妍眼光一转，只消这一个眼色的功夫，玉妍身边侍女贞淑上前便给了阿箬一耳光，喝道：“主子说话，也轮得到你个贱婢插嘴！”

阿箬捂着脸怔愣片刻，作为如懿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这么多年连自家主子的一个指头都没挨过，如今竟被一个位分低下的贡女的侍婢打了脸面？

真真是奇耻大辱！

这样的念头一转，阿箬气急之下不管不顾地抬手打了回去。

贞淑一时也被打蒙了。她是跟着玉妍从朝鲜陪嫁过来的，被玉妍视为心腹臂膀，待她比寻常宫人更为不同，算的上是半个主子，向来只有她打别人，没有别人打她的份。

玉妍拉过面上红肿的贞淑护在身后，一双凤眼圆瞪，恨不能用灼灼目光把这主仆二人身上都戳出一个窟窿来，怒道：“娴妃，你便放任你的奴婢这样羞辱我么？”

如懿苦笑，这可真是冤枉，她也想拦的，可是她们动作之快、事发之突然，根本没给她插话的机会。

“虽说阿箬言语冒失，但毕竟是嘉贵人语出不敬冒犯本宫在先，又是贞淑先动的手，若论双方过错责任自然多在嘉贵人身上。”如懿缓和了口气，“当然，本宫自会处置阿箬，给你一个交代。”

玉妍仍不满意，咬牙切齿道：“这么说，娴妃娘娘这是要存心包庇到底了？”

对这宫内永无休止的明争暗斗、口角锋芒，如懿感到心累，无力应对，只想赶紧了事：“嘉贵人，本宫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各退一步罢。”

“好，好啊！嫔妾位分低下，人微言轻，娴妃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罢！”说完快步离去。

如懿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