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八十二】

“你该走你应该走的路。”

“什么是应该？”

“什么都是应该。比如你注定得不到，注定一无所有，又比如，你注定失去，这就是你应该走的路，何玖。”

—

哭了不知道多久，李可递给了何玖纸巾，温柔出声，“好啦，最近你哭的真的是太多了，眼睛都肿起来了，这样可不好，哭肿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

何玖接过，低下声，“本来就不漂亮。”

李可弯起眼，“漂亮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好看的。”

何玖怔愣，这么认真的被夸，还是第一次，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何玖却从里面察觉到了郑重，她一直以来都是无所谓好不好看，也很随心所欲，然而在见到傅臻喜欢的女孩时，心里却不免有些自卑，这种自卑似乎是压抑了很多年，许多许多的日子里，从未消散。

她勾了勾嘴角，“你觉得好看，那就好看吧。”

李可：“现在觉得怎么样？”

何玖眼睛湿漉漉的，对上了李可的目光，她不禁软下神色来，“好多了，谢谢你。”

“好多了那就好。”

“你……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李可摇了摇头，“没有，你如果想说，那我随时都在，你随时都可以讲，但如果你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我来这里一趟，其实就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其他的，也没什么。”

何玖沉默了一会儿，“不好的。”

她道：“我过得不好。”

何玖说：“即使我遇见了很多新的人，来到了新的城市，即使我已经与从前隔离开来，即使我已经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但我仍旧觉得痛苦，很痛苦，那些曾经的阴暗压在我的身上，我重新在人群当中变得焦虑、恐慌，变得恍惚、害怕，我明明知道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可我仍旧觉得害怕。”

“我跟着那个喜欢的少年来到这里，后来发现我还是一如从前一般胆小，我什么也不敢做，我也什么都没有做，我任由他和周围的人相处把我当作朋友，也任由自己一直懦弱下去。”

何玖垂下眼，“说到底，我骨子里还是没有变的，从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拥有的自卑，放不下的抑郁，将会一直伴随着我，也许很短暂，也许是一生，我期待着自己能够变得更好，但无时无刻，都是一团糟。”

“一团糟吗？”

何玖肯定答道：“一团糟。”

“但小九，有什么是比当初在你生命当中刻下的痛苦记忆更糟的呢？”李可声音很轻：“当初你都熬过来了走下来了，现在为什么不行呢？”

“你觉得难过，或许是因为自己无能，或许是因为遗憾还有其他，你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觉得悲伤，可是为什么，要痛苦呢？在这其中，让你真正感到痛苦的，”李可停顿了一下，“真的是你眼前的失去，而不是其他吗？”

何玖忽然不知道李可在说些什么，但隐隐的，却也明白李可说的是对的。

“我觉得痛苦——”何玖声音有些艰涩，她忽然空茫起来，“我觉得痛苦吗？”

……是痛苦的。

但是痛苦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因为傅臻有喜欢的人这一件事吗？只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