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

【八十一】

“没什么过不去的——是的没什么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所有的都成为回忆，被埋葬在腐朽之下，逐渐腐烂枯萎，如同一朵掉在地上的玫瑰，如同那一朵，她从未送出去的玫瑰，她亲眼见证了玫瑰腐烂的过程，最终凋零成灰，融化在了土里。”

“人也是如此吗？会落得这样的地步，会永不见光明。”

—

李可来找她，是何玖所不曾想过的。

她们面对面的坐着，何玖撑着精神瞧着李可，她还是没有变，长发披肩，穿着碎花长裙，和当初在咖啡店一样，依旧朝气，依旧年轻，眼里依旧是充满着希望与期待，即使经历过那些事，她也依旧如初。

何玖清楚的认识到，李可和她是不一样的。

李可的生活中失去了很多东西，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无论是想要得到的还是从未得到的，李可统统都失去过，她失去的东西，远远比何玖要多。但是李可一个人还是过得很好，失去了那么多，也仍旧过得有期待。

不曾自卑，不曾怀疑自己，也不曾质疑生命的、活着的意义。

何玖笑了笑，沙哑出声，“我其实没想过你回来找我的。”

李可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我放心不下，小九，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那样的时光那个模样，你哭的时候我总在想，你是因为什么那么伤心变成那个样子的，可我问不出来，我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个人有个人的伤心，即使我不来你也会重新站起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我还是过来了，”她看着何玖的眼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玖微微出神，“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

她们也是萍水相逢不是吗，短短的相处时光又算得了什么？毕竟还是像李可说过的那样，人这一辈子太长了，长到就连几年也是十分的微不足道的。

不算什么的。

所以李可凭什么因为她的一个电话就跋涉千里，来到陌生城市，却仅仅因为她，没有别人？

何玖听着李可的声音，李可认真道：“因为是你。”

“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一样狼狈，一样绝望，一样不知所措，所以我知道你是什么感受，道理我们都明白，然而真正痛苦的时候，到底也还是需要有一个人能在我们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待在身边，那样就已经很好了。”

李可说：“我曾经痛苦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有人帮过我，我不知道该找谁说，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我那个时候就想，如果我身边有一个人就好了。”

“如果有一个人，我就不用强撑，我就不用忍受，我就不用那么茫然无措那样不知所言。我就可以好好的哭一场，说出自己的难受自己的不甘自己的害怕，从此，到了很久以后，也还会有人记得我的难过。而不是到了之后，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记得这样的悲伤与困苦。”

“你究竟需不需要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可是小九，”李可一字一句道，“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倘若我能帮到你，那我来这一趟，便是我的荣幸。”

“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到来，我来这里，你也一定要知道，这世界上终究是有那么一个人，还在乎你。”

何玖的眼里起了水雾，透着些干净的茫然无措，世界都和她们两个人隔离开来，这些日子里，她似乎过得很好，但又过得不好。没有人问过她一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也没人告诉她说，累了就歇一歇，我在你身边，请不要难过。

没有人。

何玖撑住额头，隐忍的、克制的，哭出了声。

从来，都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