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只在早起时穿了那一件白色裙子。薄薄的纱层笼着十七,荷叶边的肩带和简约的黑色线条,那是十七第一次穿吊带裙,也是十七青春期以来第一次穿裙子。
凌晨就起床的易烊被阿嬷带去赶潮,回来的时候满身泥沙,他赤脚上楼,脚步轻而累。
他就看见十七穿着那件他觉得很好看的衣服在盥洗槽前刷牙。十七似乎在端详她自己,比他在端详十七时更加仔细。
他突然感到一种满足,又开始觉得这丫头把这件连衣裙当做睡衣穿了一晚上。
易烊又突然反过来觉得这件事情很不错。自己的心意陪着十七在夜里做梦,就像是无数个夜里,他虔诚地在心里祝她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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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突然下了暴雨,阿嬷说是台风。
阿嬷似乎是想起过去和阿公一起的日子,舀了三碗梅子酒,落了滴泪后走上楼梯。
她佝偻的背影在微黄灯光下显得瘦削又孤独,易烊突然开始觉得,十七是阿嬷活下去的希望。
晚年独自一人面对空房的凄凉因为十七而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只是因为她是十七,只是因为她是农历十七的寒夜里阿嬷抱回的宝贝,于是年年岁岁的希望,快要被阿嬷全部握住。
阿嬷早早地睡下,往另外一个世界而去,而十七却在家门口不停地抓着手背。是一种虫咬的痒,惹得十七的心情糟透了。
十七冲完澡之后抱着被单到易烊的房间里,她说隔壁姐姐在村口看见村里通知今天晚上会停电。
易烊笑笑,身上也盖上自己的被单,头倚在墙上看书。
易烊的床紧挨着墙,而十七靠在床头玩儿手。
忽然世界的一点亮都没了。
“叫你不信我。”
十七得意地撅嘴,只易烊在黑暗里摸索床边的柜子。
他的手腕轻轻蹭到了她的膝盖,他感觉到了十七一瞬的伸回,但时间很短。
易烊拉开柜子里的抽屉,摸索着划亮一根火柴,顿时映出十七那张柔和的脸。易烊拿出抽屉里的一只烛灯,护着火焰将它点燃,突然递给十七。
“拿着。”
十七愣愣地接过。
易烊从第一只抽屉里摸到了驱蚊的青草膏。
他轻轻旋开铁制的小瓶盖,食指轻轻沾了一点,将瓶盖盖好再放回抽屉。
易烊轻轻握住十七的左手手腕,在她的手背和手臂上有红肿的地方都沾上了青草膏。
易烊的手常年是凉的,他轻轻将青草膏涂开,借着十七手中烛灯的光,转头看她,“还有哪儿有蚊子包?”
十七突然笑起来,“你越来越像阿嬷一样啰嗦了。”
易烊轻轻地笑了,就像是过去无数个觉得自己是幸运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