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阶铭立在正午阳光下,他没有走,匿了身形。
就站在悠央对面。
跟发呆似的,看着。
看到悠央吃完饭,又看她做事,跟着转了大半天,直到丑时才离去。
悠央终于轻轻松口气。
要真是个凡人,可经不住这么盯。
但要真是个凡人,也看不见他。
她不知道这样做能否改变什么,但迈开了步断没有回头的道理。比起坐等,不如就创造拼凑个机会。
只可怜身边人。
呃唉……
悠央掀了自己的被,从榻上起身。旁边悠及慧都还睡着,她替母亲轻轻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没有声音。
来到前院,月亮半缺,苍白,只有几颗不疏朗的星。她没拿竹杖,也没戴蒙眼的白布。
发散着,都垂下来,发丝随着漆黑的微风流动。?
脸庞连着脖颈俱如月色无二,沉默的双眼还没有露出的面颊亮。
浸入夜色,便往杏树方向去了。
太黑了,一片混沌,难分颜色。
悠央从郁郁葱葱的桑明丛中走过,她指尖缓缓扫过叶尖,轻柔又缱绻。
又回到杏树下,她能看到这棵老树的样子。
树干粗糙斑驳,树上还挂着秋千,村里的孩子老喜欢这里疯,曾经长辈们还特别担心这秋千年头久了,容易坏。但后来他们就不管了,因为秋千从来没坏过。
悠央小时候也很喜欢它的。
觉得坐在上面特别开心,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
她回过神,绕着树找秋千,几步路,就在跟前了。
但又停住,唉唉轻叹,算了。
转过身去,悠央抬手,衣袖边起了几星蓝光,合掌,法力开始汇集在掌中,蓄力。
风大了,在树下翻涌着,与夜色摩擦着。
飘舞的长发,翻飞的衣袂,都在深蓝色的灵光映照下,透露着诡谲。
双手结印,默念口诀: 明晦夕食,朝露等昏!
不绝于耳的风声炸裂开来又扩散,疾速化为柔和,轻轻地融入每片叶瓣。
呼,完事了。悠央长呼出一口气,是叹息。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施一个法术都调动论昼剑内的法力,而且现在这把剑应该在都相那儿,多多少少会有些感应,真是不好办。得抓紧时间了。
离破晓还有段时间,先回去罢。
等等!悠央刹间敛尽气息,有人过来了。准确地说,不是人,是神。
都阶铭?不应该这么快。
不妙,没有法力,现下也找不到个人来杀。肯定也不能再次调动法力了,离这么近,不等于把手伸过去等他抓罢!
藏?简直荒唐,跟搁那等他也没有什么区别。走?不用法力能走得了几步?
啊,越来越近了,现在被认出来不是时候,都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正当她极力思索时,忽瞟见往村子的那边冒出些轻而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向这边走来。侧眸望去,迎面而来的,是团橘黄的光晕,它包裹着一位身量不高的妇人。
是母亲,悠及慧。她提着灯笼找来了。看见悠央站在月光里,脚步倏顿一拍,还是又快步想女儿走来。
“央央……我们快回去吧,你哥,你哥哥他在等咱!”她言辞错乱,似乎有些颤抖:“天快亮了,我们——去买茶,该去排队了!等会儿人多了——”
悠央不做回答,任由她拉着走。
两人疾步于向家方向的小道,四周墨色几乎将她们连灯笼都吞噬殆尽。
这个母亲紧紧攥住女儿,心脏在猛烈撞击,估不准哪一下就戛然而止。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是冰冷的。她想捂热,想把自己所有余温给女儿,但如同将火把掷人深渊,毫无作用。
悠央此刻极其清醒,她知道悠及慧想的什么;也知道都阶铭在不远,那道目光太惹心神;甚至已经想出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噢,棋局,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