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乾清宫的小仙女

乾清宫是皇帝老儿的地盘，饮食起居有司礼监、敬事房，还有跟前的几位娘娘，六尚插不上手。

以前听说书先生讲《于少保卫京畿》，把乾清宫说的多么肃穆庄严，进了宫才知道，那是所有宫人谈之色变的鬼地方。

这届皇帝老儿邪性，身边聚了一群妖道，终日炼丹修仙求长生，几乎不上朝。方直说，朝廷事物有内阁，用不着皇帝上朝；东西两厂搞情报，监管文官武将，听差跑腿送情报的有锦衣卫……

皇帝一心活久一点，也不错。

只是，这一天天扛出来的小姑娘尸体是怎么回事？

瘦骨嶙峋，毫无血色……

我去问方直，他合起军报瞟了我一眼，说：“四宝，乾清宫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督公直接给出了态度，我不敢再说杜康妃的托付，以我对方直的了解，真怕他会为难杜康妃。

可我并不打算听话！

不为杜康妃，就为那些被抬出来的小姑娘……

敬事房的小李芳经常往来太医院和乾清宫跑腿，我逮住他，往他嘴里塞了一盒“四宝抹茶糕”，拿到他手里的出药条子：

莪术、三棱、桃仁、水蛭……

“做什么的？”

小李芳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说完又往嘴里塞糕饼，还阿巴阿巴地告诉我，这些药都是给仙女姐姐们用的。

“仙女姐姐？什么编制？我这个尚宫怎么不知道？”

小李芳说，那是按几位道长给的八字找来的仙女，本就不归后宫管。平日里吃桑叶喝露水，周身仙气飘飘……

我被气笑了：“你信吗？”

小李芳塞着一嘴糕点，懵懂地看着我，“阿巴阿巴”地表示他也没近距离接触过，但大家都这么说。

莫非这世上真有仙女？那被扛出来的尸体又怎么回事？

小李芳猜想，大概仙女堆里有真有假，死掉的都是假的。这孩子耿直，知道什么说什么，我冲他露出个反派的笑容，问：“小李公公，抹茶糕好吃吗？”

他天真地点头说好吃。

“那，你是想吃抹茶糕呢还是守皇陵呢？”

他一咯噔连忙拱手求饶，“尚宫娘娘我可没得罪您啊，你可千万别让我守皇陵啊……”

我拍拍他的背，“别紧张，今天找你问话的事儿只要你别跟人乱说，你的小嘴巴就有吃不完的糕点。但凡在哪走漏了风声，我倒是想救你，就是我家督公可不是个饶人的。”

小李芳拼命点头，权力这种东西啊……给我的茶糕虽然不是味道，但敲打小李芳这样的人，可太简单了！

太医馆有个模样俊秀，人缘很好的年轻医官，年纪轻轻自称“濒湖山人”，经常自撰“良方”找人试药。

可能因为他的药真的是对症的“良药”，大家还都挺愿意，尤其是那些六尚的年轻女官，今天试个祛痘的药泥，明天试个美白药霜……

我也给他试过药，但不是“良药”，是“蒙汗药”。一年前我说可以替他试试他新创的强效镇痛药“曼陀罗散”，好家伙，禄星殿两个叉腰骂架像斗鸡的老妈子都给放翻了！

这是好东西啊！比躲在假山后面打弹弓管用！

刚开始听说我拿去干坏事他很生气，听我详细描述了两个老妈子的症状后又抬着小本本认真记录，而后又多给了我两瓶……

这人是个医痴，看见是我，他惊讶地喊了句：“四宝……”而后又改口作揖：“卑职见过尚宫娘娘！”

看他态度拘谨，我故意逗他：“小李哥哥，叫人家四宝了啦～”

他深吸一口气：“尚宫娘娘请自重！”

我一指头一指头戳他：“哼！以前叫人家闺名四宝四宝的，现在就叫人家尚宫娘娘，小李哥哥怎么这个样子？讨厌！”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甚是可笑，我请了清嗓子，拿出药条跟他说正事。他赶紧接过去看了眼，“这不是乾清宫炼丹的药材吗？都是些破血逐瘀的猛药。”

“少跟我说那些你们医家词儿，你就说寻常人家拿这方子能干嘛？”

“那可多了，头风，气滞，瘿瘤顽疾……”

他四下张望了一阵，凑到我耳边说：“还有，堕胎，小产的妇人下死胎用。”

临走，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尚宫娘娘，我名李时珍，字东璧，私下叫我东璧兄也行，别喊什么小李哥哥，怪瘆人的……”

呵呵……

“好的小李哥哥！”

他抚着额头，一脸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