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你这小身板儿行不行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瞧不起谁呢…”
———
“请把你的吻借给我。”
“送你了,不要钱。”
.
.
“我说老板,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您再有钱也不能天天打车吧?”
“你不懂,去见心上人的,怎么能怕花钱呢?”孙兴厚脸皮地凑到林繁脸侧,“你说呢?”
林繁专注于前方的路况,直接推开了那张脸:“开车呢!”
“别开车了,开我吧。”孙兴锲而不舍,再次凑过去。
林繁被迫把车停到路边,扭头看着孙兴一脸认真:“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孙兴也难得收起了玩笑的散漫样,板板正正地坐在副驾驶座。
“我从高一就喜欢你,真的!”他伸出三指举到耳边,“我发誓!”
林繁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在撒谎。但随即他又两手抓着方向盘,把脸埋到双臂之间。
“我…我本来…我当时觉得你学习那么好,我配不上你…但是…”孙兴着急忙慌地解释,也顾不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林繁收紧十指,“所以你是觉得我现在这样你就能配得上了,是这个意思吧?”
“啊…不是…”
“下车。”
“我不是…”
“下车。”
“小结巴…”
“下车!”
.
.
.
大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林繁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伸手往身边的座位探了探。
冷的。
他已经离开了两个多小时了,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林繁愤恨地捶了下方向盘。
可这一下既没有带来疼痛,也没有削弱心里的火。
他泄气地瘫在座位里,一大口一大口地猛吸着闷热的空气,眼眶通红,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那模样像极了瘾君子。
直到肺叶有些疼了,才堪堪减弱了些。
.
天已经黑了,雨还没停,看着还有渐大的趋势。林繁无骨似的歪着身子,双目无神、视线有些发散,除去胸腔微弱的起伏,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
艰难地正了正身子,咽喉有些疼,吞咽的动作都极缓。
忽的,他有些呼吸困难,纤细的手指有些痉挛地扣住车门,胳膊没有力气抬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他突然好累…好累…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未知。
可不管是谁,他都没有力气接通了。
整个人重新瘫回到驾驶座里,右手垂在心口,他感觉到体内的氧在流失,眼皮越来越沉…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他。
.
.
.
“由低氧症引起的右心衰竭。”
“那…有没有生命危险啊?”
“有。”
“那可以治愈吗?”
“患者身体体质较弱,而且他的心肌细胞生命力较弱,如果要治疗的话…”医生摇摇头。
.
“傻子…我如果昨天真的走了,你就死定了知道吗?”孙兴下巴放在病床上,手指轻轻在林繁手上滑动。
“知道你是故意把我赶走的,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事儿瞒着我…”吸了下鼻子,孙兴把手伸进被窝里,报复似的戳了戳林繁的腰,一边还在碎碎念,“心脏不好还当司机,累坏了怎么办?真跟上学的时候一样的倔…跑不了就是跑不了,有什么丢人的,你又不是神仙,哪能样样都第一啊…”
孙兴说的不错,林繁就是太倔了。
天天带着包袱过日子,时时刻刻都要维持自己的人设。
学习要第一,实践活动要第一,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体育还要争第一…在学生心里是第一,在老师心里也是第一…
好像有个弱势就会死一样。
只做我心里的第一就好了啊。
孙兴真的觉得,林繁如果是块地,也得是那种超级大平原,方圆百里没一个坑没一个陡坡的那种,让人不管从哪到哪,都是毫不费力的。
没有人会管地下是由什么堆积而成的,只知道这块地好、非常好,这样就够了。
可孙兴想挖掘这块地,想里里外外研究个透彻。
老天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
“干嘛…”
“吃点儿?”
“走开。”
“吃点儿嘛…”
.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不要…”
“走嘛走嘛…”
“……”
.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用工作吗?”
“你就是我的工作和生活,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咱俩没有可能。”
“我觉得有,就有。”
“…错觉。”
“我从来不出错。”
“……”
.
“赶紧滚去找个好女人成家,那么大个男人老跟着我干嘛?”
“成家啊。”
“……”
.
.
.
在孙兴细致入微、百折不挠、死皮不要脸的照顾下,林繁出院了。
“你干嘛?”林繁看着粘在他副驾驶的孙兴。
“打车。”孙兴歪头看着他。
“你这样会影响我工作的…赶紧下去!”
“不要,我就在副驾驶坐着,不打扰你开车。”孙兴乖乖系好安全带,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然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繁,“再说了,你刚出院,我得监督你休息啊。”
林繁心里不平静,胡乱喘了口气,没好气地打着车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慢点儿慢点儿,刚出院开那么猛干嘛?”
孙兴受惯性仰躺到座椅靠背,林繁直视前方,一路把车飙到跨江大桥上。
孙兴这才有些慌:“去哪儿啊?再往前就跨市了…”
林繁猛的一脚刹车,要不是安全带捆着,两人已经飞出去了。
林繁脸色惨白,心跳乱糟糟的。
“你没事儿吧?”
“…跟你有关系吗?”
两人都多多少少受了惊吓,林繁呼吸紊乱,但已经在极力克制,孙兴向来不会管那么多。
车窗紧闭,两人的气息不规律地此消彼长。
但现下不是该暧昧的时候。
“怎么没关系?”
“咱俩什么关系?”林繁看向车窗外。今日风大,江水流得有些急,跳下去怕是很快就被冲走了。
“咱俩…”
孙兴语塞,他确实不知道现在他们之间现在算是哪种关系。
“朋友?老同学?”看着孙兴憋不出词儿来的那难受样儿,林繁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还是恋人?”
恋人的话…杀人犯和街头混子吗?
还挺般配的。
这个念头一出,林繁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要脸,一个杀人犯怎么有脸拖累人家?
“小结巴…”
“别叫我小结巴了,我不结巴。”
“……”他妈的也没谈恋爱啊,怎么跟闹分手似的…
“我活不长的,今天回去就别跟着我了。”慢慢踩下油门,林繁下了桥,从另一座桥回到了本市。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
“五十,我要现金。”车停在孙兴家楼下。
“我今天没带现金,下次吧。”给我一个再见你一面的借口。
“不用了,这次算送你的。”
“……”一点儿机会都不给啊…
好狠心哦。
“那…再见…”孙兴下了车,迟迟舍不得关上车门。
“永别快乐。”林繁强硬地从里面把车门拉过来关好,看都没再多看一眼,开着车掉头走了。
“…什么意思?”孙兴总觉得自己刚才听见的不是“永别快乐”而是“分手快乐”。
快乐吗?
快乐个屁。
他不想分手,更不想永别。
.
“小哥哥,我分手了…”女孩儿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模样不算出挑,属于耐看型的,小脸儿哭得红扑扑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软。
可林繁不,他刚才也“分手”了,心里也怪难受的。
“嗯,分手快乐。”语气轻飘飘的,但女孩儿就是觉得他话里透着一股沉重感。
“小哥哥你也分手了啊?”
“嗯…”林繁下意识要回答,随即反应过来,“嗯?不是。”
“可是你都哭了啊…”白玉一样的手指轻轻地指了指后视镜里的林繁。
随意抹了一把脸,湿的。
“风吹的。”
“可是车里闷热闷热的,你刚刚应该没开窗户啊?”
“…你热吗?”林繁把前排窗户开了条缝,既不会直吹到女孩儿,也能换换车里的空气。
全是孙兴身上的味道。
“谢谢。”女孩儿冲他甜甜一笑。
“嗯。”林繁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女孩儿,“既然不开心,要不要去兜风?”
“啊?现在吗?”女孩儿从城市的繁华夜景抽出注意力。
“嗯,你要是害怕就算了。”
毕竟是跟一个陌生男人。
“不怕,”女孩儿摇摇头,“小哥哥长得好看,人也温柔,肯定不是坏人。”
那双眼睛刚哭过,水汽还未散尽,城市的灯火映在里面,就像小时候乡下奶奶家院子外面的萤火虫。
林繁摇摇头,神色无奈。
可他…是个杀人犯啊…
“那咱们去哪儿啊?”女孩儿兴奋地盯着后视镜。
“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林繁轻笑,车速提了些,城市的晚风钻进车里,女孩儿趴在车窗看风景,那些灯红酒绿向后倒去,前方的黑点离他们应该有好远,神秘而不可测。
“看到了吗?城市在后退、在倾塌,而我们在前进。”
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甩在身后,未来永远值得期待。
.
.
.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