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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跟五年前不一样了？”
“五年了…我们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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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月亮比昨天的亮一点？”
“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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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又输了！”
皱巴巴的校服搭在椅子靠背上，烈日照耀下，树梢的知了的叫声透着烦躁，就像这位已经连跪了两局排位的同学一样。
“五哥，作业借我抄抄！”
被叫做五哥的男生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肘杵在课桌上，身姿倒是诡异的婀娜。他回过头，拧着野性的八字眉。
“我靠什么作业？我怎么不知道？！”
“班长来了班长来了班长来了！”
擦黑板的小眼睛同学扔下板擦飞回座位。
教室里瞬间安静，一只纸飞机从林繁眼前飞过，落在了讲桌上。
完美的抛物线。
“作业收齐了吗？”
“等一下，哥，我还没…”
林繁了然，盯着对面已经有了形状的光。
“十分钟。”
转身离开了。
“班长万岁！”
“快快快给我抄抄！”
“别抢别抢，咱俩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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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繁出来没多久，就遇见了要去班里“暗中观察”的班主任——一个颇有精神的中年男人。
“老师好。”
林繁站在走廊正中间，老师往哪边，他就有意无意地挡过去。
班主任无奈：“你就别给他们打掩护了，我在办公室就听见咱们班滋哇乱叫了。”
“没有，您听错了。”
一本正经地撒谎，还得是他初三二班的班长，一点儿让人气不起来。
“算了，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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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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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哥，今天怎么不逃课啊？”
“对啊，好不容易轮到老胡子的课，怎么不带哥几个出去好好快活快活？”
几个歪瓜裂枣乱哄哄地在他耳边叨叨，孙兴烦躁地踹了其中一个一脚，其他人就都不说话了。
“今天这节课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见没有？”
“额…”
“听见没有！”
“哎呀放心吧兴哥！兄弟们全听你的！”
孙兴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儿，眯眼看着不远处已经走进操场的一班人。
因为孙兴他们班调课了，所以今天操场上只有初三二班和高二三班两个班级上体育课。
这可是六年都不一定会有一次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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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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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委整队，慢跑两圈！”
体委也是林繁，可他看着就不是当体委的料，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偏偏因着一副好皮囊和温温柔柔的性子，被全班人推举着当了体委。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小排头左后转弯，跑步…走！”
初二三班男生两排女生两排，四列纵队整齐地绕着操场慢跑。
初二三班平时是看着是整个年级最乱最闹腾的，但绝对也是整个年级最团结的，每次不管学习还是体育都是年级优秀班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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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中伏天，还赶上这么个大太阳的时候上体育课，哨声极有节律，但瘦弱的身子骨在如此炎阳下一边慢跑一边吹哨，总有几声是气力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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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三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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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哥，你看什么呢？”
孙兴收回视线，瞪了他一眼。
“滚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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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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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你歇会儿吧？”
离林繁最近的五哥悄悄跟他搭话。
林繁摇摇头。
五哥抬头瞅了眼太阳，“咦惹”又低下头。
真他妈的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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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三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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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兴变成了一只慢速陀螺，初二三班跑着，他就一直看着，人家跑了两圈，他就以同样的速度转了两圈。
“兴哥…你没事儿吧？”
“滚蛋！”孙兴白了他一眼。
“哦。”
老大的心思你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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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啊，去高中部帮我拿一趟资料吧。”
“高中部？”
“对啊，你上次去过。”
“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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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哥，这人好像不是咱们高中部的。”
“哎！”
林繁怀里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你…你…你有事吗？”
“还是个结巴？”
孙兴似乎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扬起一边的眉毛，痞里痞气地冲他笑：“小结巴，你几班的？”
“我…我是…我是初二二班的…”
“初二的？初二的来这儿干嘛？”
孙兴照着男人脑袋就来了一下，“你傻啊？”
“我不傻啊…”
“闭嘴，兴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能是终于觉得那个姿势太累了，林繁把身子转过来一半，怯生生地盯着孙兴。
“你…你是…你…”
“我…我是…我…”孙兴故意模仿他的语气，还夸张了表情。
“不…不许学我…”
林繁苍白的脸爬上红晕。
“不是吧，这么不禁逗？”
孙兴没说什么，想来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林繁想到这里，不舒服地低下头，怀中沉甸甸的书摞快要抱不住了。
落在外人眼里就是衣服冷漠的样子。
“嘿小孩儿你跟谁拽脸子呢！”
男人梗着脖子上前，又被孙兴无情地拉了回来。
“上课了，回去。”
“没啊兴哥，还好几分钟呢。”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了。
“兴…兴哥…”
孙兴沉着脸，林繁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那是林繁第一次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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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部的办公室空调普遍比初中部凉快很多，林繁每次来都觉得冷。他很好奇，这些老师学生以后不会老寒腿吗？
还有…他应该不喜欢待在教室里吧…
可是这样的天气总待在外面会中暑的…
“小结巴，想什么呢？”
林繁猛地捂住有些温热的耳朵，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痞笑的家伙。
“中暑…”刚刚想的事就这么嘟囔了出来。
“中暑？你中暑了？”
眼前放大的脸让林繁有些头晕，手心里积出粘腻的汗水，可空调吹得他四肢泛冷，心跳和往常一样剧烈…
他大概是中暑了吧…
“没…没有…”
“噢…”
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什么，刚才体育课…跑得挺整齐的。”
话一说完，孙兴眉心一跳。
什么混账话…
“谢…谢谢…”
磨蹭了两分钟，林繁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拿资料的。
“那个…我…”
资料就放在桌子上，可孙兴站在桌前不动，林繁比他矮半头，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
他畏畏缩缩地伸出手，食指没有完全伸直，一副要指不指的样子。
孙兴知道林繁的意思，可他偏要曲解一下。
他抓住他的手腕。
“小结巴这么主动啊？”
“啊？”
林繁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己那只几乎瘦的只剩骨架的手就摸到了对方的腰身，脸立刻就红了，被皮肤的苍白衬得有些不正常。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现在应该是你想干什么吧？”
抬头就能看见摄像头，林繁的心跳越来越快，孙兴感觉到他在发抖。
“你怎么…”
话没说完，上课铃声响了。
“……”这铃声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回头就把它拆了！
孙兴这一个分神，就被林繁溜走了。
“兴哥！上课了！”
“滚蛋！上课你这么积极…脑子有问题啊！”
孙兴骂骂咧咧地朝班级的反方向走了。
“…又怎么了？”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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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林繁推着自行车，极力想要忽略隐藏在暗处痛苦的呜咽。
直到他听见…
“兴哥，这个刺激啊！”
“小点儿声！”
孙兴？是他吗？
林繁看着前方无限延伸的马路，犹豫了几秒钟，握着车把的手攥紧又松开。
“兴哥，外面好像有人。”
孙兴拍掉裤腿上的尘土，看了他一眼：“你怕了？”
“怎么可能！”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咧开嘴角，笑得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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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几人拎着棍棒出来，却只看到路边一辆倒着的自行车。
“跑了？”
“怎么可能，要跑也得骑着车啊！”
“不会有人跟咱抢活儿吧？”
几个小弟吵得热火朝天，孙兴无聊地盯着地上的自行车看了几秒，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别吵了，听兴哥的。”
“有野狗抢你哥的食物，你们说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想不通兴哥什么时候有了食物，但顺着兴哥准没错。
“揍丫的！”
“对！揍他！”
孙兴点点头：“搜。”
“得咧哥！”
“兄弟们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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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透明的扣子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馨香，即使被踩在灰尘里。
一双湿润的大眼睛在黑暗里瞪着他，不敢靠近。
林繁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手上的温热还在，稍微动动手指还能感觉到一股恶心的粘稠感。
他亲手把那尖刀刺进了一个陌生人的胸膛。
不着调地迈着步子，嘴里吹着口哨大喇喇地走了进来。小瘪三是跟孙兴时间最长的跟班，打的架也最多，血腥也没少见，但猛然见到一张惨白的还带着喷溅状血迹的脸，尤其是那双死人一样的眼睛，还是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我操”。
“对对对对对不起啊大哥…我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小瘪三都快喊破音了，踉跄着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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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兴把老胡子的胡子剃了，如愿以偿的，那节体育课要和初三二班一起上。
但他望了半天，也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瘪三儿，你那天看见啥了吓成这样？”
“嘘嘘嘘不能说不能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闭嘴！”孙兴挥手把这两只“苍蝇”赶走，不爽地薅了把头发。
“喂！你们班班长呢？”
五哥一看孙兴还有点儿怂，但随即想到失踪的班长也可能跟这个校霸有关，一下子鼓起了勇气：“我们还没问你呢！你把我们班长藏哪儿了！”
“怎么跟我们兴哥说话呢！”
“闭嘴！”
没有班长的初三二班乱成一团，没有小结巴的孙兴愈发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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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年纪轻轻的…我们会联系你的学校，至于你…已满16周岁，要负开刂事责任。”
“我是自我防…”
“可唯一的目击者说你杀人了。”
“我…”
“行了，别狡辩了，跟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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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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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哥！我先干为敬！”
“小瘪三现在出息了啊，都当白领了！”
“嗐！那不是走后门的嘛！”
“后门也是门啊～”
五年了，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孙兴这几个小弟倒是忠心耿耿地跟着他，从愣头小子到现在也都稳重了不少。
孙兴也不例外，这几个人还都是他带到正轨上来的。
现在哥儿五个有三个已经有正经工作了，其中两人谈了女朋友，小瘪三家里已经给他安排相亲了。
“哥，我也不能陪你了，昨天我在菜市场看见一个漂亮姑娘…”
好吧，现在就剩孙兴一个了。
“兴哥，那哑巴你还没找着呢？”
“去你的！什么哑巴…是小结巴。”
“要我说啊，你就不应该等他！人家学习那么好，大学毕业再考个研究生什么的，找个好工作年薪百万不是梦！谁还回来这破地方啊！”
孙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行了啊，明天上班儿的上班儿约会的约会，都少喝点儿。”
小瘪三刚送到嘴边的酒杯又放回桌子上，头脑还算清醒，余光看见了电线杆旁靠着的老旧自行车。
“哥你有空换个耗油的，老骑自行车叫什么事儿啊！”
“就是啊，哥你要是没钱就开口，我们兄弟几个肯定帮你！”
“放屁呢你！兴哥那西装比你那裤衩子都多！”
“我就说说嘛…不过这车子还挺禁造的，五年了还没坏。”
“那得是咱们兴哥保养得好！”
“哎对对对对对！”
五个人聚在一张放桌上说说笑笑，街边摊的灯光从来柔和，孙兴看着那辆自行车，光线慢慢不再聚焦，散成点，纷纷扬扬，聚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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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求婚叫我干嘛呀？”
“这不是想让兴哥帮我撑撑场子嘛…”
“行行行行…这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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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兴的世界从来都跟文艺不沾边儿，所以上天才给他安排了这样的重逢。
“老板您系好安全带。”
司机是个很年轻的男生，比孙兴还要小，黑色的鸭舌帽把他的脸遮住了一半。
不得不说，看着真像逃犭⺋。
孙兴系好安全带，司机稳步发车，但一路上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双唇紧闭，下颔线分明。
孙兴就盯着人家看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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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您到了，一共十五，扫码还是现金？”
“小结巴。”
“……”
孙兴一把摘下他的帽子，发丝被汗水粘连在一起，眼神还跟五年前一样，什么情绪都藏在黝黑的瞳孔深处。
但孙兴总能在里面捕捉到各种情绪。
比如现在…
“憋了一路了，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林繁看了眼前面的建筑。
“嗯…用餐愉快？”
孙兴摇头笑笑，开门起身。
“你还没给钱呢。”
孙兴撑着车门，笑嘻嘻地看着他。
“下车。”
“干嘛？”
“用餐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让我用餐愉快嘛，不跟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愉不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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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大哥我真的有好好保守秘密啊！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我一个字儿都没说！”
林繁一脸莫名地看着要被自己吓哭的小瘪三，询问地看了眼孙兴。
“干嘛呢？”
“我我我我…兴哥你不知道，他…他他他他是个杀人…”
林繁突然想起了什么，冷眼看着他。
“谁？”
“啊…不不不不不不没谁没谁…”
“我昨晚上做噩梦了…对对对做噩梦了…”
孙兴当然不信：“还没醒呢？”
“醒了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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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小瘪三那个所谓“噩梦”，孙兴虽然好奇，但没有追问。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长街上。
“你好像…跟五年前不一样了？”
“五年了…我们都变了。”
“这五年过得不好吧？”
“…还好。”
“还好？”孙兴调笑着拍了拍林繁身上的旧外套，“年级第一混成这样？”
林繁看着路灯下的树影，张了张嘴，却发现有些东西无论过多久都难以启齿。
“不过还好，混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啊？”林繁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打得措手不及，“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孙兴小声地嘟囔。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不结巴了？”
“我本来就不是结巴。”
“那你第一次见我结巴什么？”
“我没有！”
“你真的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
身后不远处的小女孩摇晃着妈妈的手。
“妈妈，你看他们好像你和爸爸呀！”
“嘘！别瞎说！”
孙兴好笑地看着林繁红彤彤的脸蛋儿：“恼羞成怒了？”
“谁恼羞成怒了？你才恼羞成怒了！”
林繁加快脚步往前走，孙兴转身给那个小女孩儿手心里塞了一颗糖：“奖励你的！”
“谢谢哥哥！”
“刚刚不好意思啊，我女儿还小，不懂事。”
“没事儿，她也没撒谎。”
留下目瞪口呆的母亲和吃着糖果美滋滋的小女孩儿，孙兴小跑着追上林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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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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