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的江枫眠、魏无羡等人披霜冒露赶到了莲花坞,可莲花坞亦是今非昔比了。
魏无羡双眼煞红,眼前被一片又一片的血海所覆盖。他刚上前踏行一步,却是让江枫眠拦截了下来,被迫无奈止住了步伐。
莲花坞居然不是魏无羡可踏足的领地了,门前两头威武轩昂的石狮狰狞着大嘴,半身污了腥红。倒下已久的是凋零破败的紫袍莲絮,无喜似悲,悄无声息。
江枫眠立马竭力拦住即将冲出去的魏无羡,莲花坞已被温旭攻陷,如今冒然去搭救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了保住江家仅有的风骨,他不能让魏无羡这般莽撞冲进莲花坞。
江枫眠望着气息断绝而倒去的弟子,眼里也难禁淌得住泪,莲花坞……
云梦江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江家的光景竟衰败至此。
尽管江枫眠再凄凉伤心,也不忘将魏无羡送出云梦地域,可魏无羡却是不依。
“江叔叔,师姐还在莲花坞!其他师弟师妹也都在莲花坞,我们一起走。”魏无羡平日里爱玩闹爱闹不假,但这般大的少年往往不乏一颗赤子之心,他尚且做不到对昔日师兄弟的离去熟视无睹。
“阿羡,听令。”江枫眠罕见冷肃起一张脸,隆起双峰,他郑重其事道,“阿羡,你是最具江家风骨的弟子,万万不可莽撞。阿离最为心疼你,若是她在此,必然不愿你冒险。”
江枫眠到底是没白长几年,活到此等岁数,一套接一套的唬话稳住了莽撞的魏无羡。
魏无羡云里雾里,江枫眠几句言语中糅杂了女儿对故人之子的存眷,以及他对故人之子的殷切,独独无圈出深陷苦难之中的女儿于此时此地该如何脱身。
魏无羡将江枫眠的几句言语翻来覆去,咀嚼来咀嚼去,愣是没有细品出几分好滋味。
江叔叔每每赞许他极具江家风骨,他亦是得意飞扬,神采奕奕。由江叔叔亲口承认,他魏无羡才是江家第一人,那么他才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兄。
江叔叔就是江家,这是魏无羡一直以来不变的认知。江家宛如一株翠绿浩大的巨擎之林,足以映掩苍穹,庇护了流落街头的小乞儿魏无羡,包容宽恕了爱惹祸的泼猴弟子魏无羡。
可见,有江家才有江家大师兄。
可若是江家没了,那江家家主还是江家家主?江家大师兄依旧是江家大师兄?
魏无羡一下子像是灌了一桶沁心凉的凉水,一刹那他开窍了通晓出江家于他而言的深意。
云梦江氏不能倒!
没有云梦江氏,魏无羡便什么都算不上,什么少年英雄,什么惊才风逸通通在江家覆灭之时化为灰烬,离魏无羡而去。
尝过甜润可口的花蜜,谁哪会倒过头来自寻苦吃。
可惜此等念头除了魏无羡一人外,一众人中竟无人察觉。不,或许江枫眠有所察觉,但江枫眠一人之力过于浅薄无力。浅薄得如此无力,无力得如此浅薄。江枫眠之力不足以驱使江家,而江家则无法抵抗鼎盛的温家。
江家的无法无一昭示着江枫眠的错论,不得不令人信服非虞紫鸢离不得江枫眠,而是江枫眠离不得虞紫鸢。
少了虞紫鸢的坐镇,江枫眠不通俗务,江家日暮西山。
江家,真的命中注定要覆灭……
江枫眠与魏无羡再三拉扯,犹豫不决,动静再小照样引来了温家的追兵。
“何等宵小鼠辈,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与大长老对峙的温旭不落下风,依旧游刃有余,甚至有余力分出心神坦开察觉到憋在阴沟里的耗虫。
大长老手抓剑柄,愈是年老愈是力不从心,腐朽年迈的肉身一点点断流生机,一只止不住停息的漏斗岂能匹敌赤阳天下。
日之耀华,尔能并肩。
“这不是江宗主吗?”温旭居高临下,面上波澜不惊,“细数真是许久未见了。”
温旭以大方得体的姿态,东道主一般问候着江枫眠,主次逆转偏行,主客颠倒是非,当真嚣张跋扈,狂妄至极,满满讥讽。
世道当下,唯有权重武力横行鸿野。
“你……”
江枫眠言语未毕,温旭则以俯鹰之势举剑刺过来,江枫眠大骇,慌张应对。
不料,温旭根本意不在江枫眠身上,而是他身后的魏无羡。
魏无羡抵御不佳,手中的随便随之被温旭的剑煞震飞几米之外,只好抱头鼠窜。温旭一动,手下的人也跟着动。
只见温旭发了狠追杀魏无羡,连在旁的大长老都不甚理会,江枫眠顾不得江温两家日益加深的恩怨,果断出手意图搭救魏无羡。
江枫眠试图出手相救,而温旭的手下也不是吃素,几个人群围住江枫眠。被追杀的魏无羡则是惨遭温旭嬉逗猫掌的硕鼠,温旭追得很紧的同时却又留下一道勉勉喘息的空隙。
温旭无疑是怨毒之徒,他怨透了伤到温晁的魏无羡但又不急于一时将魏无羡就地绞杀。
温旭轻蔑一笑,就地绞杀实在太便宜了魏无羡,他要在魏无羡最宠爱他的师长面前——毁了魏无羡。
什么叫做身败名裂,这便是身败名裂。
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这便是祸从口出。
手起刀落,江枫眠仍是未能如愿从温旭掌下救出魏无羡,飘着生肉的血沫顺着剑弧挥动的风迹一点点一滴滴跌落在已经污满血的莲池。
一只曾经是魏婴的右臂应声而下,溅落在江枫眠的跟前。
“阿羡!”被断臂刺激的江宗主很显然受不住,竟是一力挣脱了围攻他的温家修士。江枫眠的失措,惊恐,愤怒都让高高在上的温旭一一望在眼底。
真如传闻般不顾亲子,只要不知哪里来的野种。
也罢,这个野种,江枫眠愈是心痛愈是令人展望乐感。
只不过,这就受不住了?
别急,还有。
温旭漠然垂眸,对地上的辱骂充耳不闻。只见江宗主只顾及断臂的魏无羡,未曾窃得最巧妙的时机,转而温家修士反压制于他。
此等行径,简直狠辣至极!
江枫眠不甘。
此等行径,简直仁心慈悲!
温旭不甘。
区区断臂之苦,如此渺小之罚怎抵得过辱及温家先祖,伤及温家人的罪行,于是大公无私的温旭侧身再次挥剑。自诩对称讲究的温家大公子暗暗呢喃,够了没。
自然是不够。
温旭将目光移至魏无羡的佩剑上——随便。瞧着剑柄上的铭文,剑刃流光银素,温旭惋惜道:“如此光华神奕的仙剑却是配这般轻浮狂妄的剑名,到底是不甚爱重亦是真随了随便。”
温旭轻拂抬袖,随便便从一边的角落转至他的掌下。他甚至顺手挽了好几个漂亮的剑花,仙剑有灵,果真非比寻常。
只是可惜了,跟了一个祸患连连的主人。
修长的指节宛如梳理绒毛一般轻柔而慎重,微微的剑势旋凝于银铁之理,温旭当即便笑了。
因为他很是满意。
很锋利,那便好。
“温家本不愿大动干戈,千里迢迢讨伐云梦江氏,奈何冒出个随便之人随随便便便三言两语将本祖的功绩抹黑、诋毁,甚至不知悔过伤了温家二公子。”
温旭言之至此,稍稍停顿一息。
“岐山温氏再如何不堪,也论不上一只狗杂种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温旭转着剑柄云淡风轻,可说出的言语次次刺伤云梦江氏众人的心。
“既然不懂尊卑有别,不知何为祸从口出,那就在今日一一了结。”
“记住了,是你们的大师兄,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兄侮辱了温家先祖,是云梦江氏大师兄为莲花坞招来此次的祸患。”
“而江氏的大师兄则是江枫眠江宗主的弟子,魏婴魏无羡。”
温旭言语之不韪,言语之放肆,放肆得云梦境内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放屁,你这是构意诬陷,这只不过岐山温氏攻讦云梦江氏的借口罢了。”江枫眠急得直为魏无羡搏回清名,丝毫没有留意到云梦江氏其余弟子恨毒嗜血的眼神。
心机满满的温旭,再次轻蔑一笑。
是由如何,不是又是如何。
蠢货!
课程多,作业多,少更新,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