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程鑫甚至比其他人起的要早。
昨晚上没拉窗帘,现在日头高照,他慢慢睁开眼适应了一下阳光,然后看向身旁累得睡着的马嘉祺。
在米白色的光中静静地看了一会他露出小半边的侧脸,然后丁程鑫蓦地笑了。
怎么回事这人,睡个觉还皱着眉。
他手上的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马嘉祺拔了,两张医用胶带下面是一小团酒精棉。
马嘉祺的手还放在丁程鑫的手背上,没什么重量的盖着,手掌的温度有点低,但很干燥,很舒服。
丁程鑫的记忆回溯到车祸现场。
他的眼睛都被顺头而下的滚烫的血液遮住,黏黏的,糊了他半张脸,世界都是红色的。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全身的肌肉都好像罢工了一般,动动手指的力气都被抽离,他整个人躺在粗糙的地面上,疼痛琢磨着他,意识即将堕入黑暗。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叫他,带着急切、慌乱,和难以忽略的错愕。
潜意识里,他就觉得是马嘉祺。
马嘉祺在喊他,马嘉祺在喊他的名字。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黑影,近了,更近了。
有人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地念他的名字,但当时意识混沌,竟分不清是谁在叫他。
只是觉得那声音好慌乱,好害怕的感觉。
让人想安慰一下。
淡淡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弥漫,一缕阳光斜射入房内,连空气中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丁程鑫慢慢挪动手指,把手轻轻覆在马嘉祺的手背上。
他看了看病房里简约的钟,快七点了。
今天是春游日,算算时间,应该已经集合了吧。
唉——就盼着春游呢,结果还去不了。
他又看了看依然熟睡中的马嘉祺。
不过,和马嘉祺待在一起,好像也不赖。
可能是感觉到他的视线,马嘉祺动了动手指,然后从床褥中抬起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眉毛依然没有舒展的意思。
等马嘉祺重新找回视线,猛然对上丁程鑫不加掩饰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炽热,没有什么暧昧,只是眉眼平静,却给人一种认真看人的感觉。
“马嘉祺。”丁程鑫开口,嗓子比昨天好了许多,他看着马嘉祺:“早安。”
马嘉祺愣了一秒钟,随即嘴角上扬,“早安。”
快七点半时,刘耀文和严浩翔才拎着饭往丁程鑫的病房走,严浩翔一直低着头,另一只手还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进门的时候没注意,快要一头撞到一旁微开的病房门,额头突然撞上一个干燥柔软的东西。
严浩翔抬头一看,正对上刘耀文沉如蓝海的目光,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他的额头与房门之间隔了一只手,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刘耀文。
“看什么呢都要撞上了。”刘耀文低声说,往严浩翔这边凑了凑。
严浩翔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偏了下,“给季忱发消息呢,约时间给小歪打疫苗。”
“他说什么了?”
“夏知秋发烧了,他得照顾一下,今天去不了。”
刘耀文嗯了一声,放在严浩翔额头上的手顺势抬起,拨好了他弄乱的额发,“走路不要看手机。”
“嗯。”严浩翔轻抿了下唇,点点头,当即就把手机锁屏了放进口袋里。
乖得过分。刘耀文突然有想揉他头发的冲动,又硬生生被他按下去了。
“进去吧。”刘耀文把手放进口袋里,又悄悄地蜷起手指,拇指捏着食指关节。
—
厨房里,季忱围着刚买的围裙在砧板前切着菜,动作放得很轻,生怕吵到卧室里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夏知秋。
可能是药劲副作用,也可能是临时标记应激反应,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
季忱切着菜,思绪却跑到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出去夜跑了一会,洗完澡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又收拾收拾就睡觉了。
半夜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响第一声,季忱翻身不管。
响第二声,季忱皱眉不管。
响第三声,季忱抓了把头发坐起来备注都没来得及看就接了电话。
“喂?大半夜不睡觉想干…”他的话被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打断。
那呼吸声轻而急,脆弱的好像随时都会停。
季忱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语气变得有些冷沉。
“夏知秋,你怎么了?”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然后才听到人声。
说是人声都是勉强,破碎的字句断断续续地从手机里传出。
“难受…发烧……”
季忱把他嘴里的喃喃拼成词,听清楚之后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开门。”他扔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从床上下来火急火燎地穿衣服。
等他打开夏知秋家门的时候,就看到房子的主人跌坐在沙发旁,背靠着沙发,双手垂在身侧,身上是丝绸质的白睡衣,此时正松松垮垮地覆在他发红的皮肤上,脸也是不正常的红,在那瘫坐着昏昏欲睡。
季忱直接走过去半蹲下来,伏在他身边小声询问:“起得来吗?”
身边突然带起一阵风,凉凉的,然后夏知秋就感觉到季忱身上衣物的凉意,叫他忍不住眯着眼睛往那边凑了凑。
“起不来…”
几乎是同时,季忱在他开口时就把他抱了起来,一只手穿过他的膝窝,拢着他的腿,另一只手支着他的后背,俨然一个公主抱。
他把夏知秋放床上后,把他的睡衣给拢了拢,遮住了他微微泛红的胸膛和一大片凹陷的锁骨,视线不由得跑到他后颈上。
昨晚从这白皙脖颈后的腺体处散发的青柠香好像还在鼻尖围绕,一下一下地勾着他。
季忱忍不住看了看他后颈的腺体,那里的褐红色的咬痕清晰可见,提醒着季忱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给了夏知秋一个临时标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咬得特别狠,一点也不温柔,牙齿深入那片柔软的皮肤中,几近疯狂地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到其中,与那诱人的青柠一同揉碎搅合。
标记才进行一半,夏知秋腿一软差点瘫倒,被季忱从后一把搂住腰才勉强维持平衡。
“季忱…你轻一点,咬得太、太狠了……”夏知秋仰着下巴,眼角绯红,眼底已经积了生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拉下透明的泪痕,他整个身体几乎全靠着季忱的支持才不至于脱力瘫倒。
往日的慵懒与散漫荡然无存,语气中的颤抖与脆弱暴露无遗,却无法让人产生怜悯之心,反而想让这声音变得更颤抖更脆弱。
“一会就好。”季忱咬着他的腺体含含糊糊地说。
青柠的香味如同合欢,仿佛要把他体内最原始的欲望给点燃。
龙舌兰和青柠相互碰撞,最后青柠落为下风,龙舌兰尽情攻城略地,把青柠逼得节节败退,在青柠颤抖的哭声和求饶声中,龙舌兰松开了锋利的犬牙,把狼狈不堪的青柠搂入怀中。
青柠最终败于龙舌兰下。
龙舌兰和青柠揉成一种新的味道,有青柠的微酸与青涩,也有龙舌兰的凉苦与微醺,二者酿成酸苦的龙舌兰酒。
看着烧得一塌糊涂的夏知秋,季忱喉结因为吞咽而动作,上下滚动了两下,又把被子给他盖上。
现在看来夏知秋是去不了医院了。
季忱从带来的医药箱里取出水银体温计,上面的示数还停留在38.2,甩了几下走进房间闭着眼睛把体温计夹在夏知秋腋下。
滚烫的肌肤碰到玻璃计身,把昏睡中的夏知秋冰得身体一颤。
“干嘛…好凉。”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季忱看到他眼眶湿润,眼角飞出一抹淡红,两边脸也是粉扑扑的,唇因为被舔过的原因泛着亮晶晶的水光。
他敛了敛眸,“别乱动,量体温。”
“哦。”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零八分。”
“我好热…好难受…”
“你发烧了。”
“你怎么知道?…体温计还在我身上呢。”
“猜的。”
“哦…”
对话了几句,夏知秋眼皮打架,又加上烧得脑子不清醒,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体温计的五分钟,季忱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敷了湿毛巾,又在他的手心处和脚心处擦了酒精。
拿到体温计一看,季忱的眉头锁得更紧,39.5,高烧啊,得去医院。
他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夏知秋的脸颊,“夏知秋,起来,我们去医院。”
“嗯……”夏知秋皱着一张脸,腰往上抬了抬,腿蜷起又伸直,半眯着眼睛看季忱。
“起来去医院。”季忱重复道。
“不去。”夏知秋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就斩钉截铁地说。
季忱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为难。
“你发高烧了,得去医院。”
“不去。”还是一样的回答。
“…为什么?”
夏知秋枕着手凑近他,发烧发得嗓子都烧坏了。
“不想去,我不想去。”
“……”
“季忱,我不想去…”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乞求的味道。
“…”季忱无声叹了口气,“好,不去。”
季忱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地址,值夜班的医生说一会就来,这段时间里他煮了姜汤让夏知秋喝了发发汗。
医生来后挂了两瓶水,又叮嘱了季忱几句,说如果明天早上还不退烧就得去医院了,又给了季忱一包退烧药,叫他冲了给病人喝。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医生就离开了。
喝过退烧药后,夏知秋感觉好些了,睡了过去,也不再哼哼唧唧地说难受了。
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季忱一直等到两瓶水挂完拔针之后才去客厅沙发凑合一晚,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三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