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醒

　　病房门从外面被推开，刘耀文严浩翔拎着大包小包的进来。

　　马嘉祺看到他们手里的塑料袋忍不住笑了出来:“干嘛啊你们这是？把人家店给洗劫了？”

　　刘耀文把东西往旁边柜子上一放，“我俩还没吃呢，刚好一块儿吃。”

　　“怎么没吃？晚上阿姨没做饭吗？”马嘉祺一边从诸多塑料袋里拿饭盒一边说。

　　刘耀文轻皱了下眉，黑瞳往上飞了飞，随口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没回家。”

　　马嘉祺又看向严浩翔。

　　严浩翔正拆筷子呢，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平静地开口:“我也没回。”

　　“那你们…”马嘉祺的眉心明显拧了起来。

　　“跟家长说过啦——，马嘉祺你就赶紧吃你的饭吧。”刘耀文早就猜到了马嘉祺要说什么，在他刚开口时就及时想好了答案。

　　马嘉祺哦了一声。

　　“话说我们在丁程鑫面前吃好吃的，他知道后真的不会跳起来打我们吗？”刘耀文从一个塑料袋里拿了个黑色小方盒，看起来还是热的。

　　“这个，说不准。”马嘉祺也终于活跃了一点，似乎认识到病床上的人不会那么快醒过来。

　　方盒子被刘耀文一打开，热气就窜了上去，如果有声音，那一定是‘咻’的一声。

　　“我靠，刘耀文你还吃自热火锅？!”马嘉祺没忍住惊呼一声，“病房里不让吃味这么大的东西，你赶紧拿走!”

　　刘耀文护崽一样地护着食，脸上都是一副‘想碰它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的决绝。

　　“刘耀文你这一脸视死如归是怎么回事？”严浩翔在一旁眼角微勾地调侃他。

　　马嘉祺已经过来了!

　　“赶紧的刘耀文，想吃你去外边吃。”马嘉祺好言相劝。

　　刘耀文也自知医院病房不让带味大的东西，但是…

　　“我这不是想让丁程鑫闻一闻嘛，说不定他一闻就醒了呢？”刘耀文的眉毛都在随着他的语调上下跳跃，尽显眉毛的灵性。

　　严浩翔就在一旁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盛。

　　马嘉祺也被他这个想法给气笑了，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不是你怎么想的？”

　　刘耀文瞄了一眼手里当宝贝拎着的自热火锅。

　　“我要是睡着了我妈做了好吃的，我铁定能蹦起来。”

　　“那是你。”马嘉祺没好气地说，“你赶紧拿出去，都是味儿。”他说着就把走过去把病房的窗户开大了些。

　　微凉的晚风灌进他的衣领，吹动了他散乱在额前的发，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窗边不动了。

　　马嘉祺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还有一盏忽明忽灭的灯，无声地叹了口气。

　　都说叹一次气活三秒，他这两天已经不知道少活了多少个三秒了，不知道凑起来有没有一天了。

　　严浩翔看着刘耀文微微撅起的嘴和轻拧着的眉头，捧着自热火锅如捧至宝，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走到刘耀文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好了，赶紧拿出去吧，病房里不让吃火锅。”严浩翔尽量放轻语气，“一会儿还有医生查房呢，听话。”

　　严浩翔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捧着自热火锅出去了。唉，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刘耀文要出病房，严浩翔两手插兜看着他，马嘉祺无声地看着窗外，谁都没有发现病床上的人睫毛轻颤，进而缓缓睁开了眼睛。

　　“别走啊…”丁程鑫虚脱地抬起眼皮，对着白到发亮的天花板就是这么一句。

　　他的声音如同蚊蝇，想咳一声调整调整却无能为力。

　　昏迷醒来时，人体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听到了刚才几人的对话。

　　他还带着呼吸机，闻不到什么味道，但他知道刘耀文一定带了什么好吃的，味儿可能还不小，应该是火锅或烧烤什么的。

　　说实话，要不是他现在还是病人，还是刚醒过来的病人，他真的挺想吃的。

　　本来病房里除了刘耀文细微的脚步声就没别的声音了，所以即使丁程鑫的声音微弱，也被一直有心留意的几个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马嘉祺更是刚听到就从窗边瞬移到了床边。

　　“阿程，阿程你醒了？阿程？”马嘉祺眼里充满了惊喜与庆幸。

　　丁程鑫刚醒过来，麻药的作用已经在他昏迷的一天里彻底消失，现在头疼的厉害，不，应该说他身上哪个地方都开始疼了。

　　但是他强撑着疼痛的身体缓缓把视线移到马嘉祺身上，双眼在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像时才开始慢慢聚焦。

　　他想叫一声马嘉祺，但是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像是有粗砺的沙划过，疼得他说不出来话，而且身体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马嘉祺注意到他的嘴chun蠕动，但是没听到声，于是他凑近到丁程鑫耳边，想把他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

　　丁程鑫轻拧了下眉，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找不到身体上的一点力气。

　　看到马嘉祺凑过来，耳朵几乎贴着他的呼吸罩，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难言的酸涩。

　　离得近了，丁程鑫能把马嘉祺大半张脸看个清清楚楚。

　　他瘦了，头发有点乱，眼角有些疲惫的红，可能是揉的，眼睛里也有红血丝，看来没少熬夜。

　　身上很疼，不知道怎么了，连带着心脏一块跟着抽痛。

　　丁程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拉下了自己的呼吸罩，这个动作好像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没有呼吸罩的他感觉呼吸有点上不来，又加上浑身的疼痛，埋头低喘了几声。

“马嘉祺…”他躺在床上抬起下巴，chun角挨上了马嘉祺的耳廓。

　　是凉的。

　　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三个字连成一块，听起来脆弱的一碰就碎。

　　他就是想叫一叫面前的人，就是想叫一叫。

　　马嘉祺扭头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有苦涩有快乐，还有点难言的悲伤。

　　不知怎么的，马嘉祺突然有点想哭。

　　他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五年级之前哭的，像这样有想哭的时候真的稀奇。

　　不过他只是眼底有些湿润，最后还是没哭出来。

　　刘耀文和严浩翔见状，不再继续留在病房，跟马嘉祺打了声招呼就去叫医生了。

　　“唉，我在呢。”马嘉祺的声音也轻了起来，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声音太大或者动作太大就搅了这池清梦。

　　他缓缓与丁程鑫拉开距离，看着那双好不容易睁开的狐狸眼。

　　丁程鑫也静静地看着他，身体的疼痛已经逐渐能适应，可这心还是一阵一阵地发疼。

　　他忽然有点庆幸，幸好，幸好他醒过来了。

　　又忽然有点难过，万一，万一他醒不过来怎么办。

　　万一他醒不过来，马嘉祺会怎么样。丁程鑫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喉头传来苦涩，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忍不住舔了舔干燥得有些裂开的唇。

　　马嘉祺却好像是突然发觉了什么，把病床摇了起来，从桌子上端起一杯水，扶着丁程鑫的后背看着他把水喝光。

　　“温的。”丁程鑫看着身旁的马嘉祺。

　　水是温的，心更是温的。

　　医生很快就过来给丁程鑫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认了一下病人情况，又给马嘉祺他们讲了一下。

　　“醒过来之后就好办了，病人的头部伤口还需要静养，最好留院观察几天，神经系统各项机能有点受损，不过这个可以通过后天养护恢复过来。”

　　“就是病人的腺体受害比较严重，受到地面摩擦，又在血液中浸泡，我已经说过了，以后的信息素会染上血液的味道，还有就是腺体极度脆弱，可能无法承受终身标记，不过通过后期恢复，还是有希望的，但是病人无法洗去终身标记，所以要谨选配偶。”

　　医生说地云淡风轻的，马嘉祺却不可抗地想起车祸现场的样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就连最后的那句谢谢医生都带着不可言状的颤抖。

　　丁程鑫自然听到了他话里的颤抖，扎着针的手慢慢抬起来，轻轻握住了马嘉祺垂落在身侧的手。

　　是冰凉的，虽然他的手也热不到哪去。

　　马嘉祺感受到他的手，眼眸垂下，小心翼翼地反握住他的，避开了针眼。

　　他们就像行走在雪地里的两个人，冰冷的两具身体互相取暖，竟然奇迹般地暖和点了。

　　当天晚上马嘉祺还是一直陪在丁程鑫身边，两个人有时候聊一聊天，有时候相顾无言。

　　丁程鑫已经睡了两天了，并不想再睡了，但耐不住身体虚弱，一会时间就睡了过去。

　　马嘉祺在月光中撑脸看着面前的男孩。

　　同样的场景在昨天也发生过，但心态却截然不同。

　　幸好，马嘉祺想，幸好他永远相信丁程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