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三十七

　　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严浩翔呼吸急促地跌坐在地上，他的两只白皙瘦长的手紧抓着地板上铺着的毯子。

　　这种时候他还不忘抬起手颤抖着反锁住房门，又跪坐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开房间灯，“啪!”灯亮了。

　　严浩翔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刺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背覆住眼睛，以此来适应白色的灯光。

　　他喘着粗气坐了几秒，然后又扶着墙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指尖轻颤地拉开床头柜。

　　从里面找出一管新的Alpha抑制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咬着包装一把撕开，捏着抑制剂这头毫不留情地扎进自己的左臂里。

　　“嘶…”严浩翔痛呼一声。

　　扎得太用力了，有点疼。

　　一管抑制剂渐渐见底，那种血液即将沸腾的感觉才淡下去，随着抑制剂效力的挥发，严浩翔的信息素也渐渐收了起来，薄荷香槟酒的味道变得淡了。

　　他的呼吸最终也归于平静，在正常的频率内，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在健康地进行着。

　　严浩翔把用完的抑制挤针管从左臂上拔了下来。

　　“嘶…”他又痛呼一声。

　　扎得太深，拔出来有点疼。

　　他把那管空了的抑制剂随手一扔，Great!正中垃圾桶中心，轻微的碰撞声响过后，一切归为平静。

　　严浩翔垂下右手，在床边一下一下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头朝后仰着，枕着柔软的床褥。

　　好像只有床才能让他稍微有点安全感。

在白色耀眼的灯光中，他闭上了眼睛，睫毛好像还陷在刚才的恐惧中，在他眼上轻轻颤动。

　　光太刺眼了，闭上眼睛都是一片。

　　严浩翔索性睁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在盯了不知道多久后，他才对着天花板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叹息了一声，仰头，启唇轻声问：“什么时候能好啊？”

　　像是在问上帝。

　　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亲爱的上帝啊，你听见少年人的祷告了吗？你可

　　曾听见少年人的请求与质问？

　　哦，My god，希望你听到了吧。

　　你一定会听到的，对吧？

　　敲门声轻轻响了起来，严浩翔一听就知道是妈妈。

　　只有在进入自己房间的时候，他妈妈才会显出一种温柔的小心翼翼。

　　“儿子啊，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语气里是溢出门内的关心。

　　严浩翔放大为了声音，为得就是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

　　“我没事，只是衣裳脏了着急换，妈，你怎么还没睡啊？”严浩翔急于岔开话题。

　　“哦，我是刚买了一些水果，想着你也快回来了就给你切了点，你要吃吗，妈妈去给你拿。”严浩翔还没回答就听见脚步声响了起来，渐行渐远。

　　不能让妈妈看到。

　　严浩翔把袖子撸下来，撑着地起身，迅速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衣服来换上，又整理了一下，最后他才开门，自然地走到玄关换了鞋，然后在严妈的目光中慢慢悠悠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来，儿子，吃点水果。”严妈把透明碗放在桌子上。

　　“谢谢妈。”严浩翔拿起叉子，叉起一颗草莓就放到了嘴里。

　　“甜吗？我就怕不甜，还特意尝了尝。”

　　严浩翔嚼了几下，草莓在他嘴里爆开，草莓汁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甜。”

　　严妈这才放心地笑笑:“那就好。你先吃着，妈妈去倒垃圾。”

　　“我去吧妈。”严浩翔站起来说。

　　严妈看着严浩翔，轻轻叹了口气，“嗯，你去吧，就厨房里的。”

　　严浩翔拎着垃圾袋走出家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是挺好看的。

　　记忆随着风鸣在翻飞，卷进了夜的交响曲里。

　　他跟刘耀文一起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个酒鬼。

　　那个酒鬼浑身一股廉价白酒味，一点也不好闻。

　　都说喝醉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句话倒是真不错。严浩翔看着拦在他们面前的酒鬼。

　　一脸胡子拉碴，皱纹也在脸上堆积了不少，说话间尽是酒味，估摸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严浩翔尽管离他两步远，却还是能闻到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酒气，这让严浩翔从心里感到不适。

　　“大叔，你要走就走，要等人就等人，挡在这算什么事啊？”刘耀文站在严浩翔前面，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来的，有意无意地护着身后的严浩翔。

　　酒鬼叔叔好像不喜欢这个称呼，瘪着一张干老的嘴，“怎么能叫叔叔呢？我才三十七，你们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

　　刘耀文看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即将腐烂的颓废样，忍不住凑近了严浩翔，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三十七长这样？”

　　严浩翔也跟他咬耳朵，微仰着头在刘耀文耳边轻轻道:“可能长得有点着急。”

　　这么小的空间里，这么短的距离内，严浩翔把刘耀文的笑看了个真真切切，那是一种几近宠溺的笑，在那笑里，严浩翔看到了，他的脸映在少年人好看的星眸里。

　　“你笑什么？”严浩翔问。

　　“我笑你说的话。”刘耀文答。

　　“说他长得着急有问题？三十七岁的年纪长了张四五十岁的脸。”

　　“没问题没问题。”刘耀文在严浩翔耳边说。

　　“有什么好笑的？”他的语气好像真的在询问似的。

　　刘耀文竟也好脾气地想了想:“仔细想想，好像并没有什么好笑的。”

　　严浩翔问的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那你笑什么？”

　　刘耀文颇有点无奈，他的翔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较真。

　　他揽着严浩翔的肩膀，凑近他的耳廓:“翔哥你怎么这么能问啊？”用气声说的话带着口腔平均37℃的温度，毫不留情地入侵严浩翔耳边的感知细胞。

　　严浩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一下，耳边酥酥麻麻地温热感包裹着刘耀文的气息。

　　最受不了的是，刘耀文问完这句话还在严浩翔耳边低声轻笑了一下。

　　严浩翔皱起了眉，抬头正对上刘耀文的眼睛，抿了抿唇才说:“不问了。”

　　刘耀文又笑了一声。

　　“我三十七岁肯定不长这样。”刘耀文每说一句就朝严浩翔这边凑一下。

　　“嗯，你要像他这样真是辣眼睛。”严浩翔也学着刘耀文，每说一句就往左边偏一下头。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男˙三十七岁˙酒鬼˙怪叔叔见他们压根就是在无视自己，纯纯地当自己不存在，心里顿时翻起一团火。

　　“喂小弟弟!你们搁那叽叽咕咕说啥呢？当哥哥我不存在是不是啊？!”

　　他一开口，严浩翔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又翻腾上来，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下意识去抓刘耀文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的校服。

　　“刘耀文。”

　　刘耀文感觉到衣服被轻轻拉了一下，然后他侧过脸看到严浩翔。

　　他正抓着自己的袖子。

　　看着他蹙紧的双眉，和那双微泛水光，亮晶晶的眼睛，刘耀文语气都不经意间轻了起来。

　　“在呢。”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说这话。

　　严浩翔感觉胃里在翻山倒海，不，不止胃里，他心脏都感觉堵得慌，好像是有什么人拿着一块厚厚的海绵猛地罩上他的心脏，心脏在这种挤压下的跳动都忍不住快了几分。

　　不是心动，是心悸。

　　“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奇怪。”刘耀文听到严浩翔这么说。

　　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酒鬼又说话了。

　　刘耀文都想把他嘴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