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血奴的过程

加丹尔为露琼绫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屋子作为住处，蜡烛会按时送来，虽然现在的露琼绫并不需要。毫不意外里面仍然有盛放的红色花朵，可以闻见浓郁的花香，令人反胃。待加丹尔交代完后，尽管露琼绫疑惑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做出来，加丹尔就告诉他菲罗拉庄园豢养血奴和圈养家畜是不一样的。恐惧又一次蔓延上心头。

　　“好好待在这里休息就可以了，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来找你。如果我没有过来，哪里都不能去，懂了么？”加丹尔看见露琼绫微微点头，几乎是麻木且机械地动作，随后缓慢而摸索着躺下，或许是困了，一会儿就能睡着，背着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才不放心地关门离开，顺带吹灭了蜡烛。

　　从进庄园直到现在过去了多久呢？会有一天的时间吗？露琼绫完全睡不着，也不敢贸然动作，以免惊到路过的吸血鬼。不分白天黑夜，他们的听觉似乎总会非常灵敏，和人类…说是血奴也无可奈何，和血奴没有太大的差距，毕竟先前也略微知道血奴继承了吸血鬼较好的听觉，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前提条件而已。菲罗拉庄园里肯定是存在许多吸血鬼和血奴的，搞出什么大动静，目前甚至于以后他都无法完美的处理。翻来覆去也没能得到什么答案，倒不如说这并不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事让他无法回神，身上的伤，还有手铐和项圈，是吸血鬼亲手戴上的。他一个中层血猎，哪怕是小时候和妹妹一起生活时，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从现在，或者更久远一点，从过去开始，他永远都无法放下，无论什么。

　　忽然，门外似乎有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特有的高跟鞋，越来越响，向着这个房间逐渐靠近，其中少不了压低了也没用的低语。那个女性声音尽力小声却听起来格外清晰地喊到：“雪杰螟！你的鞋子声音太响了，会吵醒他的。我早告诉过你你应该换双鞋子再出来，天啊，怎么会比我想的还遭。”主要制造了噪音的源头则是不怎么在意：“没关系的，我想他应该很累了。就算他醒着，我也刚好可以大声告诉他，别想逃出菲罗拉庄园，没有任何一个血奴可以逃出去，他们的尸体也将安眠在庄园中，从生到死一直都是吸血鬼的所有物。啊呀，我真希望他能听见不是么？”紧接着雪杰螟就开始笑，诡异而尖锐的笑声让露琼绫感觉到毛骨悚然，在此之前就已经足够紧张了。他原本还准备十几分钟后强迫自己入睡，这下完全睡不着了。

　　“我可不想进去之后看见那个血奴，你分明知道，他黑布之下的眼睛肯定正死死盯着你和我！我讨厌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单纯。小声一点吧雪杰螟，我们还没经过他同意呢。”随后，脚步声停下，露琼绫听见她们在敲门，还有礼貌的询问，声音依然，或许是很轻的，可如今却变得异常清晰，清晰到刺耳的地步。他想说什么，也不排斥她们两个，打心底的说这两个吸血鬼？他并不讨厌，她们毫无疑问可以进来，哪怕是没有这层好感也依然如此。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内心幻想出的两个少女的样貌也蓦然变成了格赫狄。该死的。他侧了身子，背对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等待着门被打开，然后她们会进来。他努力平复他的心情。

　　又是一阵敲门的声音。“好吧，我想我们需要快点，尽量不要打扰到他，这种感觉，我想你是心知肚明的对不对？”可能她正在对雪杰螟做噤声的手势，雪杰螟不再发出声音了。门被打开，竟没有任何声音，要不是雪杰螟的鞋跟不小心发出了声音，露琼绫根本无法知道她们已经进来了。他开始疑惑自己是否连听觉也受到了影响，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心理反应，导致了他这么思索。

　　或许雪杰螟的脚步声是特意发出来的，还有她们的谈话也是，之后就再没有声音了。不管是脚步，移动，再或者其他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他甚至怀疑她们根本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转了一圈就走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后留给露琼绫的只剩下清楚的关门声，还有关门不久后飘出来的异香。

　　最先闻到的是鸢尾花的香味，那是纯粹的花香。但不止一种，其中做主导的居然是玫瑰香。香味越浓露琼绫越能闻到其中明显的玫瑰香，怪异的是玫瑰香更像是香水的味道，掺杂着明显的“工业味”，而不是花香。看来吸血鬼的确是无比喜欢玫瑰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次，频繁的提到玫瑰了。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里面又好像放了可以安眠的药，都变成或许会升起来的一缕白烟，安抚了露琼绫不定而疯狂的思绪。渐渐的，他被香味送入了梦乡，疲劳了一整天的身体和大脑都在此时彻底安眠下来，紧绷着的意识也不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休息”了。

　　这算不上是个很好的夜晚，但起码他睡着了，不至于第二天——尽管他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而这个地方存不存在吸血鬼厌恶的白天也是全然不知道的，不过姑且可以把醒过来的时候称为第二天。第二天，他是自然醒的，正侧身躺着，身上的东西一个都没去掉，身上或许还有很多压出的红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清醒后意识到房间里的香味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神智也比昨天要好很多。

　　这时，蓦然的，他犹豫了。

　　他很想摘下黑布看看，看看这个房间还有整个菲罗拉庄园，以及格赫狄从来都不被正确描述的样貌。还有加丹尔，以及昨天蹑手蹑脚的雪杰螟与可茜兰。这两位女性给予了他与众不同的感觉，以至于现在仍不断想起她们。尤其是雪杰螟，她真的是这个名字吗？她太特别了，总会给人和吸血鬼全然不同的感觉。当然，不排除他们对大多数吸血鬼都存在一定的刻板印象。

　　雪杰螟似乎真的会和雪一样是纯白的，美丽高洁，不同于吸血鬼的冷漠，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独一无二，让人得以静下心去打量吸血鬼。血猎们的粗暴，对吸血鬼的无礼印象，大概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见到过像雪杰螟那样的吸血鬼吧。

　　另一方面，他顾忌的是加丹尔曾经告诉过他能直视菲罗拉庄园的三种…高等生物？他希望自己不是血奴，但是，眼下混乱的情况让他憎恨他为什么不曾了解吸血鬼。单纯因为这件事死去，恐怕是会给露琳的平稳生活带来不小的影响。本身露琼绫血猎变血奴就已经不是一件好事了，外界无疑是知道的。露琼绫甚至能想到有些恶意的人会怎么对露琳嘲讽，人性善恶，在吸血鬼身上也会体现出来吗。

　　在他纠结不定的时候，他听见门被打开，是有声音的。可昨天却只留下了女孩们高跟鞋发出的轻巧声音，那声音又那么像是故意发出来的。直到对方开口他才知道是加丹尔来了。

　　“你醒了，下午。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现在，你该随我去找庄园主了。”他可能会看一眼钟表，也可能只是通过看不透的天空明白的。露琼绫对眼下他的身份如何，还有他的处境又是怎样都心知肚明。他不能抵抗，但他绝对能找到机会改变现状。

　　他满不在意地回答加丹尔，随后摸索着周围，扶着附近较为安全的东西起身。露琼绫原以为他要自己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找加丹尔，没想到再次摸索时触碰到了一只冰冷的手，瞬间，他的手都被那种温度侵袭。

　　吸血鬼的皮肤似乎永远都是冰冷的，和尸体没有区别，倒不如说吸血鬼就是还活着的尸体。露琼绫的手被加丹尔牵起，他另一只手放在露琼绫的腰侧。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露琼绫不禁皱眉。他其实对肢体接触并不反感，只是他的皮肤是有温度的，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人类的温度对于吸血鬼来说是否也相同异样，或者如同太阳。

　　他像是精致的易碎品，被加丹尔缓慢扶下床，小心翼翼的对待，不敢有丝毫懈怠。这种感觉实在是诡异，走路不再是走路，他被身前的吸血鬼引着，一步步向前，宛若一场没有回头动作的舞蹈。

　　“我双腿没废，能走路。”也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露琼绫最终忍不住了，他从加丹尔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站在原地，等待对方回复。没想到加丹尔什么都没说，他逐步靠近露琼绫，最后拿起了手铐上的铁链，快步向前走去，没给露琼绫任何反应的世界。露琼绫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努力跟着加丹尔的速度，得以正常行走。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到了阴森幽暗的房间中，露琼绫感觉到他的旧伤又要开始复发。每次，似乎一旦遇上格赫狄，阴晴不定的旧伤就会复发，而造成了旧伤复发的原因，格赫狄仍在房间的中央静待他的到来。

　　“加丹尔，我希望你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即使你会有很完美的原因，即使你认为你会瞒过我。”格赫狄走到加丹尔身边，他无意地打量了下现在还算安生的露琼绫，比昨天更加沉默，伤口在项圈的遮挡下若隐若现，也能看出还没来得及愈合。格赫狄表面平静，心里却高兴不到哪里去，不仅是因为加丹尔。

　　“是的，我永远知道，我永远清楚，而我的忠诚也同样永远而永恒。”

　　加丹尔心知肚明他对格赫狄隐瞒了什么，从格赫狄的视角来说，他对加丹尔也同样心知肚明。几千年了，他几乎从来都无法战胜格赫狄，大部分事务上都是如此。这次他们之间的赌注是什么呢？露琼绫，这个少见的极品血奴。他这次不想再输，沉默的等待时间把所有埋下去了。不论结果如何，加丹尔都铁了心要和格赫狄比试一次。

　　“哦？看来你我之间对于‘永远’，还有‘清楚’的定义，于现在来说，是完全不同的，对吧？”

　　究竟能瞒得住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