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窥见的外貌

格赫狄的声音毫无情感，听不出任何情绪。偏偏正是这种摸不透的情绪最难应付。露琼绫明白现在格赫狄与加丹尔发生了冲突，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对于露琼绫来说无疑是好的，只是格赫狄，他的存在不论怎么都是极大的威胁。

　　露琼绫仔细听着他们两个如同谜语的对话：“什么定义？一点都没有改变，它们本来不就没有准确的意义不是么？它们从来，都要学会随机应变，才能存的住更多活下去的秘密呀。”加丹尔直视格赫狄的眼睛，不管对方的瞳孔如何变化，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什么都看不出来。

　　“正因为它们在不断地储存活下去的秘密，所以，定义也在不断改变。可它们似乎忘记了，定义并不是它们能改变的东西，它们只是在定义界限里的东西罢了。”

　　“那可说不定。定义不都是因环境而变吗？不同的处境自然有不同定义，同样处于定义的界限里，没有任何越界。”

　　“是吗？那就让时间来证明界限，定义，和所谓的永远吧。”

　　他又突然转向露琼绫：“想来我也是被蒙骗的，现在你看不看得见都已然无所谓了，那么，好好看着我吧。”

　　格赫狄细心地解开黑布，被蒙着许久的双眼终于得以看见整个世界，以及吸血鬼先祖的样貌。黑布遮住的是一双坚定的眼眸，和晴空一样的蓝色，还有未消失的泪痕仍在上面。让格赫狄少见的为之一震，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连加丹尔都极少见到格赫狄为了什么而惊讶，格赫狄的反应倒是把加丹尔吓住了。

　　晴空一般的双眼，和整个黯淡的庄园格格不入。

　　看着神情复杂的格赫狄，露琼绫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看见格赫狄和加丹尔时也被这两位貌美的吸血鬼吓到。随后他才迅速反应过来，忘掉了格赫狄好像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件事，在心里默默夸赞这两个吸血鬼要是个人类肯定很受欢迎。贵族小姐，普通人家的善良女孩，不论是谁，肯定都会因为他们的美貌而沦陷。可惜，他们是吸血鬼，大概永远都不会被人类接受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会夸人啊？被一个中层血猎夸，这或许是荣幸吧，嗯？”格赫狄又一次看透了露琼绫的想法，他把手放在露琼绫的心脏处，分明没用力挤压，却让露琼绫感到格外痛苦。这次再没有什么能遮住露琼绫本就显而易见的情绪了，他咬紧下唇，眉头紧皱，蓝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看着他后退，在逃避什么一般，他说：“你在恐惧什么呢？”

　　似乎又回到了不久前初见的那个瞬间。

　　露琼绫清楚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与之前不同的地方仅有他这次终于看见传说中的吸血鬼先祖长什么样了。但旧病复发的绝望感，仍然一点不减。唯独这次，他的眼前若隐若现有他幻想中的雪杰螟无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固然知道幻想和现实有差距，可雪杰螟就像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吸血鬼，他们相处也没多久，甚至于只是见了一面两面，这种怪异的感觉谁都说不清楚。然而雪杰螟，那个怪异的吸血鬼少女已经成为露琼绫幻想中必不可缺的人物存在。

　　“你在想雪杰螟？”这次是加丹尔开口，却引得两个吸血鬼都因此皱眉。露琼绫刚想开口否认，掩盖这事实，然而他们谁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瞬间凑近露琼绫，两双截然不同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一人，流露出来的情绪是一样的。他不清楚，他们对雪杰螟是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吗？为什么会这么上心呢。

　　实则他们靠近露琼绫的原因是他自己，而不是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玩，没有归期的雪杰螟。

　　“她对你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吸血鬼同伴吗？还是家人？”你们对于她和对于别的吸血鬼、血奴都是完全不同的。她像是与众不同的特别存在。

　　格赫狄波澜不惊，加丹尔的表情倒是格外难以言喻。最后是格赫狄替加丹尔回答的问题：“雪杰螟，准确来说是雪杰螟·芙罗拉兹，你最好少了解点关于她的事情。当你明了的越多，你要承担的后果就越大，那不是你一个中层血猎能承担的…只知道她的名字就可以了。”格赫狄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加丹尔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手肘，他才意识到说过头了，于是草草了结关于雪杰螟的话题。

　　然而作为身处危险之中的人类，多知道点好过被蒙在鼓里。雪杰螟这个名字无疑是露琼绫陌生的，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吸血鬼里有一位“雪杰螟小姐”，但，芙罗拉兹并不是。

　　芙罗拉兹，血猎中一直都在流传着的神秘传说，没有一个血猎不认识芙罗拉兹这个姓。其知名度以至于血猎最高徽章上的“捕杀无数吸血鬼的神明”的名字，就是芙罗拉兹。她在最高徽章上的形象是一位英勇大胆，飒爽美丽的女性，手持银元素制成的武器和圣杯，头顶带着吸血鬼的头骨，而脖颈上则是什么都没有，展示着她的洁白和纯净。露琼绫所仰慕的一位老前辈拥有这枚最高徽章，也正是他告诉了露琼绫有关于捕杀无数吸血鬼的神明的故事。从而导致芙罗拉兹成为了露琼绫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姓名，那是被称为勇气和荣誉的象征。

　　但是，吸血鬼雪杰螟，被冠以吸血鬼名号的少女，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雪杰螟的全名是雪杰螟·芙罗拉兹。

　　拥有神之姓就必须承担神的责任，芙罗拉兹家族一直以来都在培养上层乃至举世闻名的血猎，否则即使是芙罗拉兹家族内的人也不会被承认，将是虚假的芙罗拉兹。然而，视吸血鬼如仇敌的芙罗拉兹，却有了一位带着神之姓的吸血鬼。

　　这有些太荒唐了。

　　“无知者无罪，秉承着这样的想法才能在任何地方活下去。加丹尔，退下吧。以及亲爱的，我让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讨论雪杰螟。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知道的，对不对，嗯？”格赫狄见露琼绫想的出神，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脑内幻想。他知道露琼绫在想什么，也比他清楚如果放任露琼绫思考下去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雪杰螟啊雪杰螟，从雪杰螟本身到芙罗拉兹，无一例外全都是不可忽视的麻烦。

　　加丹尔识趣地离开了房间，空荡的房间中只剩下了格赫狄和露琼绫。格赫狄的双手抚摸上露琼绫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被拉进，露琼绫表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看得见的，俊美的吸血鬼先祖。

　　好极了，他要是能出去，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告知所有血猎，吸血鬼先祖是个漂亮男孩，小心别被他年轻且诱人的样貌欺骗到。特别是那几个见到好看的人就行动缓慢的血猎。

　　“直到现在，还敢这么大胆的幻想，真不怕你的大脑会出卖你么？”格赫狄与露琼绫的额头相抵，比人类高一些的吸血鬼不得不低一点身子保证他们之间的肌肤相触。他似乎有点贪恋人类的皮肤温度，直到露琼绫出手推开他，他们才恢复了一定的距离。莫名其妙出现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格赫狄身上，而露琼绫像是披着一层月光，他们如此截然不同。他的瞳孔散发着幽暗的光，他的双眼分明应该在太阳下闪烁，里面藏着穿裙子的少女，心爱的人，以及人间的景色。

　　月光映射的景色转瞬间变成了虚无，又好似无云的晴朗天空。他说：“纵使我的想法被你看的一干二净，我也不能阻止它们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能阻止它们源源不断地涌出。你不会连这都能控制吧？不能的话，又要让我怎么控制，原本属于我的，唯一的秘密储存地呢？”可他想不到的是他真的还有话能反驳他：“你是人类，你做不到许多事都理所应当。倘若你能看见别人的想法，你就会发现，除了人类以外，恐怕是只有你自己能被别人看的一清二楚。你大脑里储存的一切，一旦出现就像是裸奔。你觉得呢，亲爱的。”

　　“……”觉得吸血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雪杰螟除外。听见了吗，或者说，看见了吗，嘲讽别人，不懂正式称呼，还蛮不讲理的老东西。

　　“看见了。心满意足了吗？我可没时间陪你再玩下去了。”但是雪杰螟永远不能排除在外，凭外貌性格乃至身材做筹码也不行。

　　格赫狄又一次与露琼绫靠近，他拿起在地上晃悠的铁链，拽了一下，让露琼绫倒在他怀里。紧接着，他趁露琼绫没反应过来时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把他死死锁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是去解开项圈。项圈取下后，第一次留下的印记仍未消失，在为数不多没有伤痕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刺眼。

　　他把露琼绫的衣服往下扯了扯，露出锁骨及以下的部分，常年不见光的皮肤明显要比裸露出来的地方要白皙一点，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伤疤，一看就能明白是狂躁且年轻的吸血鬼在濒死时留下的。

“…你让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露琼绫极其讨厌身体被别人打量的感觉，连人类都不行，更何况是吸血鬼，还是个刚刚嘲讽过他的吸血鬼。奈何他们实力悬殊太大，之前所谓的“谈判”也谈崩了，他非常想用膝盖给格赫狄来一下，好让大概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吸血鬼先祖长长记性。一时间，旧伤复发带来的疼痛似乎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吸血鬼獠牙碰上人的皮肤时，本能的恐慌，以及不断发抖。

“亲爱的，乖乖听话，反正以后这么对待你的时间还多着呢，又不差这几次，习惯就好。每个血奴都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格赫狄像是在寻找目标，露琼绫的下巴放在他头上，只能通过身体上的感觉知道他在干什么。说实在的，这种姿势露琼绫只在一些女性血猎喜欢阅读的书籍中见到过，他看过一次就永生难忘。没想到最后，实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姿势的人是自己。

　　格赫狄搂着露琼绫腰肢的手更用力了些，露琼绫甚至能感受到尖牙已经开始摩擦他的皮肤。偏偏吸血鬼没有温度，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