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风满楼

到底还是回了这云山，望着百里桃林在黎明时分依旧繁华，那人神情略显悲凉，怀里的人依旧熟睡。

　　还未来得下结界，就感觉身后有人的气息，白子画回头，原是东华夫妇。

　　低叹了口气，抱着怀里人抬脚进了石宫，又径自走进了卧房，将人小心翼翼地安放到床上。

　　望着她那安详的睡颜，他神情似有些挣扎。

　　终归，所有的情愫只化作了一声“小骨”…

　　他咬了咬牙，终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徒留下一室的寂静和苍凉。

　　正殿内，东华夫妇已在等候，他面色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冰冷，坐到了主座上，抬手斟着茶。

白子画“帝君帝后那么晚了还来云山，所谓何事？”

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茶盏，东华略微一愣，继而轻笑一声：

东华帝君“长留上仙事到如今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么？”

碰着茶盏的手略微一顿，白子画眸光一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细细的吹着唇边的清茶。

白子画“子画不明帝君所言。”

他只平静地饮了一口茶，对上东华的那双眸子依旧淡然。

　　东华摇了摇头，望向一旁的白凤九，颔首示意。

　　但见那帝后从怀里取出一张帖子，递到了他面前：

白凤九“尊上看看就明白了。”

闻言，白子画视线停留在石桌上的那张黑色帖子上，却始终没有伸手接过。

东华帝君“怎么？不敢看？是怕这次的大劫又牵扯到她是么？”

东华依旧笑着，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白子画觉得这夜竟是如此的冷。

#白子画“本尊说了，这一切的祸端都与她无关。”

一句话，就是这样的一句话，竟是硬生生从牙关处逼出来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东华帝君“那你为什么不敢看！？”

东华的声音亦重了几分，对上白子画的那双眸子多了几分逼问的意味。一旁的白凤九也不住皱了皱眉，所有的话语只化作了一口浊气。

唯一一次，这绝对是唯一一次，长留上仙在人前竟有落了下风的时刻。

　　眸子里的深邃不再，甚至剩下了挣扎和无助…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伸手拿起那帖子，只是指节却在隐隐颤抖。

　　翻开，上面是斑驳的血迹，血迹当中只有一行字：

　　若想救苍生，南海一战。

　　简短的一行字，却叫他所有的坚持功亏一篑。

　　到底还是来了，早就算到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快，更没想到不管如何逆天改命还是将她牵扯进来了。

　　他疲惫的闭上了眼，掩去了眸底绝望凄然之色。

　　痛，那是一股漫无止境的疼痛，是绝望，是愤怒，是不甘，然而所有的所有早便已溃不成军了。

东华帝君“妖神本尊神力大涨，几乎恢复了全部功力的四分之一，六界除了长留和魔界几乎都是一片生灵涂炭。子画，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妖神为何…”

东华皱眉，话语中亦多了几分无奈。

　　白凤九忙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衣袖，摇了摇，又望向白子画。

白凤九“尊上，此事…是否与千骨妹妹有关…”

似是疑问，却冥冥中早已清楚。

　　前世这神器，这妖神之力就一直与她纠缠不清，今生…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眸光混浊，似是蒙了一层水雾。

　　苍白的薄唇几近透明，多次张嘴，却始终说不出，心底那股尖锐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白子画“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出自我手…”

他终是艰难的开口。

白凤九“尊上…”

东华帝君“子画…”

东华夫妇双双开口。

#白子画“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是我修为不济，即是用了那样的血咒还是无法保护她…妖神本尊取得神血，妖力大涨…”

话落，他再坚持不住，偏头望向了窗外的桃花林。

　　长留上仙依旧是长留上仙，依旧是屹立于九天之上的尊神，刻入骨的傲然怎能容忍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人前？

　　东华夫妇不禁唏嘘，相视对望。

　　血咒，他居然设下血咒，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六界第一人，如何是他修为不济？不过是谁又能与天斗罢了。

　　只是这妖神取了神血却只是功力大涨，竟还没破封印。

　　思索片刻却终于了然，第一世她本就只空留神身，而后惨死轩辕剑下，前世再次灰飞烟灭，这神身怎受得住这几次三番的魂飞魄散？

　　微微叹了口气，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白子画“是啊，千错万错都出自我手，受苦的却是她…”

细微的一句话，近乎呢喃。

　　又是那番话语，东华皱眉，白子画啊白子画，你只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不过只是为了护她周全罢了，只是这天命向来不公啊。

#白子画“南海现在如何了？”

终是按耐住了内心的痛楚，白子画转过头，望向东华，开口问道。

东华帝君“妖神本尊刚得神血便称霸六界，将众仙佛囚于南海，却唯独放过我夫妇二人，想来却只是为了让我二人诱你去南海罢了。”

东华摇头，自嘲一笑。

#白子画“那便顺了他意，本尊应邀。”

他淡淡开口，又捧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冷茶入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略微皱了皱眉。

白凤九“尊上！”

东华帝君“子画不可！”

东华夫妇双双开口喝道。

　　那人却嗤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眸子里却依旧是淡然之情。

白子画“是陷阱，那天下苍生何？”

他淡然的一句话，却叫东华夫妇再无言辩驳。

　　是了，这便是长留上仙了，这便是那悲悯众生的六界尊神了。

　　多少年前，他本知命中有一劫，明知是陷阱，却还是毅然决然赴雪山。

　　他说过——我白子画虽死不足惜，却奈天下人何。

　　原来这便是所有人不如他的地方，不是地位，更不是修为，便是这悲悯众生的胸怀罢了。

　　一室无言，所有的所有已然了然，却在了然的冥冥中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