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长留上仙虐恋史

一眨眼，便是十六年光景，菩提花开的正旺，满腔的执念一发不可收拾，她，也该长大了吧？

　　他是被云宫外的神鸟吵醒的，自那日出了冥界，他便上了云宫，在无妄殿中睡着了。

　　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望了望满地的酒罐，他有些失笑。

　　是，他是死无门，但他可以沉睡，那么多的忘忧酒和梦死丹足够让他睡个十几年了。

　　曾经的长留上仙，是风光霁月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令人遥不可及的人，曾几何时要靠这样的俗物苟且偷生呢？

　　打了哈欠，他似乎还未从那梦境中苏醒。内力凝于指间，撤去了这一地的狼藉，又抚平了自己衣物上的褶皱。

　　待得整理妥当，他才下了榻，推门而出。

　　云宫是神界，当年她死于轩辕剑下后便只留下了这云宫未散，他也一直在加强云宫的结界。

　　因着神的福泽，这里是六界最美的风景，不管其他地方如何分裂如何疮痍，这里的繁华永远依旧。

　　面前是遍地的不知名的花，绝美；花丛中央是一棵佛铃花树，花开不谢；远处还有几只神鸟在追逐嬉戏。

　　他嘴角终勾起了一抹释然的笑，大梦初醒，他该去寻她了。

　　出了神界，他往瑶歌城方向疾去。下了云端他好似并不着急，找了一个客栈坐了下来。

　　付好了银两，小二送上来了一盘糕点和一壶碧螺春。他捏起一块牛乳糕，并未放入嘴中，却放至鼻下闻了闻。

　　奶味很浓，还伴随着淡淡的米香，确实不错。但较之于她平日做的糕点还是俗气了些，他只爱她做的桃花酥和桂花糕，这俗物倒是难入他眼了。

　　将手中的糕点放回食盘里，又端起了茶壶为自己斟上了一杯。

　　茶香沁人心脾，入口香幽鲜雅、顺滑清凉，回味起来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这碧螺春的冲泡极为复杂，第一冲泡的水不能过于滚烫，否则品起来倒略微苦涩了；其次，这冲泡时间不能过于长…这家客栈倒是不错，下次可以带她一起前来。

　　刚放下茶盏，彼时台上的说书人就已悠悠开口。他本无意这些，不过闲来无事听听也无妨。

　　这一听却发现便是司命星君、幽若与那帝后所撰写的话本，还取名曰《长留上仙虐恋史》

　　白子画无奈苦笑，不过偶然寻个好去处，还能听自己的故事？不过他倒想听听这三人能写个怎样的天花乱坠。

说书人“接上回上仙座下弟子为救师尊盗神器！”

那说书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重重的说了一句，周围一片轰然。

说书人“那位弟子历经千辛万苦，终，十方神器集齐。但一切被妖人算计，东海之上海水沸腾，众仙已聚集，时刻防止妖神出世！但，仅仅只需要那弟子的一滴血！神器封印被破，妖神即将出世，海水向天倒流，天上地下是一片血雾。昏天暗地，一个吞人的墟洞出现在天幕中，天空被生生分成两半，只需七天七夜，便可化为洪荒之力，焚了这四海八荒！那弟子为赎弥天大错，甘愿粉骨碎身，只身入了墟洞。”

话一停，底下又是一片喧闹：

万能龙套“对对对！我听我太姥姥说过，当时那场大劫，死伤无数，天下就差点毁了呢！”

万能龙套“切！你瞎说什么呢？故事始终就是故事，若真的有妖神大劫，那你太姥姥早就不在了，你又从哪冒出来呢？”

有人不置可否，只当是闲来无事，饭后消遣的一个好故事罢了。

万能龙套“你！”

那人有些愤然，但又无话可说。

　　听着这些争执，白子画无奈摇了摇头，故事真实与否想必只有天上的仙佛知道了。

说书人“咳咳咳！安静！”

那说书人又重重地拍了拍案面，饮了一口茶又接着道。

说书人“这时！”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那人讲解。白子画也望向那人，看他会如何说。

说书人“黑暗当中，那抹白影几乎成了四海八荒唯一的救赎！但见众仙已跪倒在那人面前，齐声喊尊上！”

说书人“那人只冷眼睨了那墟洞一眼，只一句“破坏墟洞是势在必得”便飞身直冲那墟洞而去。”

说书人“这时！”

他又重重地拍了拍案面，混浊的双眸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眸底又似有光亮了起来。

　　众人的神经绷的更紧了，周围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说书人“魔君为夺美人和天下，亦紧随尊上而去。两人大打出手，但尊上法力无边，魔君不敌。遂，尊上率先入了墟洞。”

说书人“那墟洞虚无，目光所到处无一片实土。而那弟子和那妖神正…两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句话，底下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都在说那弟子竟做出如此罔顾天下之事。

　　白子画脸色一沉，那三人定是不会如此攥写，那只能是凡间口口相传后的另一个版本了，竟将他的小骨写的如此不堪？

说书人“妖神之力转移到那弟子身上，那妖神本尊脸上尽是得意的讪笑。尊上痛苦挣扎的将那弟子抱入怀中，承诺与其一同承担这弥天大错。”

万能龙套“这想来已是超过了师徒之情吧！？这不是罔顾纲常伦理么？尊上这又如何为人师表呢？！”

邻桌有人愤愤道。

万能龙套“是矣！上回说到那弟子欺师灭祖，对自己的师尊动了非分之想，竟胆大妄为，勾引自己的师尊！”

万能龙套“这师徒相恋，岂不是…”

万能龙套“你们这些人也过于迂腐了吧！？师徒相恋又如何？情之一字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尊上和花千骨两情相悦怎被你们说的如此不堪！？”

有一名女子愤然拍了拍案面，站直了身体怒斥道。

万能龙套“不不不，师徒名分即是相当于父女关系，尊上二人这是罔顾纲常伦理啊！”

万能龙套“师徒又不是血缘父女！”

万能龙套“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二人…”

那人话还未说尽，所有人只觉周身温度低至冰点，却又不知为何，明明是炎热的夏季…

说书人“尊上为压抑其体内的妖神之力，以全身修为和一条性命设为歃血封印，若有一天控制不住她体内的那股力量，尊上便会屡遭反噬，痛不欲生。若封印突破，尊上便是失了这千年修为，沦为凡人，重者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尊上便是用此法，求与入室弟子福祸相依，生死相随。”

万能龙套“这…尊上岂不是为了小我之爱而罔顾天下安危？”

底下，悄悄有人窃窃私语，但又如何会躲得过那长留尊上之耳？

　　那人苦笑一声，他们担心的永远只是自己的安危，却不曾想，为了压抑体内的力量，她曾付出怎样的代价。妖神大劫凡间死伤无数，可他们怎知，真正因她而死的不过只是一个落十一，却还只是为了成全他二人的生死相随——可悲可叹。

说书人“但，师徒相恋，人怒天怒，天理难容！那位弟子盗取神器，释放妖神，害死别派掌门，条条都是死罪！长留门下，判处其逐出师门，诛仙柱下受九九八十一根销魂钉之刑！那弟子却跪求三尊仁慈，只求保留长留尊上弟子身份，哪怕魂飞魄散，也甘之如饴。众仙轩然，不明她为何甘愿死也要留在尊上门下。”

万能龙套“那销魂钉是什么刑罚？听上去很恐怖的样子。”

凡人不知仙界的刑罚，便疑惑开口。

说书人“销魂钉是仙界最残酷的刑罚，多以处罚犯了死罪的人。自开界以来钉死了六十六位仙人，从手足开始，却不伤及要害，残忍至极，便是天界战神也被钉死在其上。法力较差者能撑得上二三十根已是了不起，八十一根之多，以那弟子的修为必然魂飞魄散，仙界便是要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

万能龙套“那这不是最残酷的刑罚？当时妖神不是还没出世？仙界这是要杀鸡儆猴吧？”

听着这窃窃私语，白子画只觉那一股死寂的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是啊，连听者都道是如何之痛，那当时她呢？

　　那他的小骨该有多痛啊？而他又干了什么…

　　你怎么那么傻，你知不知道不值得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你活着，我只想替你担下所有，可你为何不说真相？你不说，我如何替你担下所有…

说书人“那弟子声声的叫喊声以及那漫天的浓郁的化不开的血腥味，像是敲打在尊上心尖上的重锤。终于，十七根销魂钉后，尊上嘶吼住手，这才止了第十八根即将钉入她体内的销魂钉。”

说书人“仙锁断裂，那弟子如折了翼的蝶儿般坠落。所有人都以为尊上慈悲，不忍自己疼爱的徒儿在眼前魂飞魄散。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尊上竟道接下来的刑罚由他来执行！”

周围一片唏嘘声。

　　不轻不重的一语，终是成了击垮他的利器，那人绝望的闭了闭眼。

说书人“尊上步步走向倒在血泊中那人，亲手从她墟鼎处取出那断念剑。那名弟子惊恐万分，师尊竟要用这柄亲手赠予自己的神剑杀了自己么？其实那弟子并不畏惧死亡，却不忍让所爱之人亲自动手。她一点点向身后退去，地面被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可她如何逃得过？逃不过的，尊上已至她面前，她只抓下了那宫铃剑穗。尊上以仙术幻化出一百零一剑，决然刺下。只听一声凄厉破云的惨叫声，眼前一团血雾炸了开来，那弟子就倒在了血泊当中，那满目的血，如遍地的曼珠沙华。”

一语刚了，底下却已是哭声一片：

万能龙套“尊上真的爱她么？断念断念，他永远不知道花千骨对他的情啊！”

万能龙套“是了，是了，长留尊上是九天之下最无情的人，他如何会动情，更如何会爱上自己的徒弟？”

那股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左臂上的绝情水伤疤伤痛发作，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爱她…

万能龙套“噢？这么说是那位弟子欺师灭祖罔顾纲常伦理了？那也并无可惜…”

每每说书到动情时分，总有一些破坏氛围的“害虫”在的。

　　可那尊上猛然睁眼，那人只觉喉咙一痛，便再也发不出一声了，过后便无事了。便只觉奇怪，只道是病了。

说书人“然而，众仙只听那碎玉般的声音响起，一声“我本应与她一起受罚！”众仙轩然，忙出口劝道刑罚已经足够。但尊上凌然，一句错了就是错了，说好的八十一根销魂钉便一根也不能少。后，便飞身而起，以仙力暗引六十四根销魂钉！”

说书人“六十四根销魂钉根根入骨，痛不欲生，鲜血染红了白衣。剧毒刚解，法力还未恢复。即使仙人之躯，即使千年道行，他也会疼…但六十四根销魂钉后尊上仍坚定的站起身，承受剧痛坚定的离开。所有人望着地上那滩血不由唏嘘，从未见过一个仙的能力比神还强大，更没有想到一场罪，竟是这对师徒血溅长留山。”

说书人“尊上代受销魂钉，正当所有人以为尊上是原谅孽徒，可没想到，那名弟子竟被悄然流放。”

又是一阵哭声，那人却早已深深闭上了眼，左臂处的白衣已被鲜血浸染。

万能龙套“他或许真的很爱她…却又从未真正心里有过她…”

众人已然哭得不能自已。

说书人“此番到此结束，剧情如何待下回分解！”

白子画缓缓睁开眼，原本深邃的双眸已然一片血红，左臂痛到麻木。

　　他仰头饮尽了杯中之物，凉了的碧螺春有些苦涩，他微微皱眉，起身欲离开。

万能龙套“百年后再次听说自己的故事，白子画上仙可还会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