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水池,泛起圈圈波澜的水面冒着一团黑色的“海藻”。走近一看,原是一头秀发。
女人整个人沉浸在池水里,双眸紧闭。
池水恒温,更何况被囚禁在长留海底的那十六年,她早已不畏这深海冰冷。
只有在水里,那颗心泛起的密密匝匝的疼痛才能得到瓦解,只有在水里,别人才看不到她泛滥成灾的泪水,只有在水里她才能暗自舔舐伤口。
青烟袅绕,她缓缓走出了水池,光着脚,她用手拨开层层华幔,打湿的秀发紧紧贴在她胸前——人世间最美的景也莫过于此了。
手一拂,衣襟飞来,穿戴整齐,长裙上的流苏摇曳,掩尽浮华,一头秀发早已干透,半挽着,不失绝美风范。
抬脚往内殿走去,脚下步步生莲。
推开冰室的门,一股凌冽的寒气迎面扑来,她却半分都没有感受到一般,嘴角依旧浮起一抹绝美的笑。
脚步不疾不徐,行至那具冰棺旁,手依旧像以往那样抚在了男人的脸上,她嘴角的笑意一直保持不变。
翱翔九天的火凤, 不应该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花千骨俯身,隔着寒冰在他耳畔道:
花千骨“姐姐…别睡了,是时候醒了。”
空灵的声音在冰室内久久回旋,杀阡陌眉心那一点殷红如花的妖冶印记光芒大盛,花千骨嘴角那抹微笑渐渐的有些僵硬了。
外面又传来了凄厉破云的杀/戮之声,她红唇紧抿,绝望的闭上了眼。
她不喜欢这杀/戮,如果可以,她好想散去这一身洪荒之力,在这七杀殿一直陪着他。
竹染“神尊,一切准备就绪。单护法已经带领妖兵前去应战,还请神尊出面。”
门外,传来的是竹染的催促之声。
她缓缓睁开眼,眸间一片凌然。
花千骨“知道了。”
她冷冷开口,声音里已然辨不出任何情绪。
看着冰棺里那人,她又努力的扯出一抹苍白的笑,终是转身离开。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天空黑压压的,七杀殿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滴水不漏,墨冰仙此刻正负手站在门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在他的身上竟能看到白子画曾经的凛然。
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花千骨“你来做什么?”
墨冰仙眼神复杂,五指张开,手上一把光剑,灼灼逼人,却又丝毫没有杀气。
墨冰“不要去。”
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还是执着?他今日,拼尽全力也要拦下她。
一旦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他如今什么也不求,只想她能好好的。
她眼眸冰冷,与他擦肩而过:
花千骨“关你何事?”
墨冰仙瞬时已拦在她面前,光剑长劈,却未近她一丈以内已被远远弹开。
大雨倾顶而下,不多时便将他淋了个湿透。
墨冰“除非我死,否则不想看见你杀人,更不想看见别人杀你!”
花千骨的动作微微迟缓,墨冰仙已到了她身后。
花千骨“笑话,天下谁能杀我?!”
花千骨二指轻点眉心,一到红光随之抽出,重重地打在光罩之上,然后直接击在墨冰仙前胸。
墨冰“浮沉珠?”
墨冰仙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眸,喉头一咸,往前一头栽倒。
花千骨上前两步,接他在怀里。
墨冰“不要去…不要傻…”
他艰难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她那张精致的小脸。
她用洪荒之力炼化了十六方神器,现在体内的力量早已散了将近三分之一。
墨冰仙明白她想做什么了,她想用这神之身去赌!
赌什么?!
赌白子画不会杀了她!
可是她注定输得一败涂地啊!
伸手想用力的扯住她的衣裳,却终究是渐渐麻痹无力,眼睛越来越模糊。
花千骨将她扶入房中,在他耳边轻声道:
花千骨“以前的我很快乐,就因为太快乐了,所以当悲伤来临,如此轻易的就被完全摧毁。可是人不能借口逃避悲伤,就忽略那些自己应该做的事。这次我要把握命运,自己作出选择。无论如何,谢谢最后这段最难熬的时光里,有你陪我,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见花千骨转身要离开,墨冰用最后的力气拉住她的裙角:
墨冰“小骨,答应我,不要恨,永远不要放弃幸福的机会。相信我,只要有心,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
花千骨的身体猛然的顿了顿,没有回头,径自离开。
忘川河畔,仙魔对立,气势浩浩荡荡,锐不可当。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她缓缓立于崖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场景。
火夕、舞青萝、幽若、狐青丘、云湍…
所有和花千骨相识的或不相识的长留弟子都齐聚,八大门派早已齐聚,若无花千骨,这绝对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败仗。
目光依旧停在那人的身上,他此刻早已恢复了仙身,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依旧苍白到了极点。
那单薄的身体在仙魔两边支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花千骨却嗤之以鼻,多傻,既想保护身前的人又想保护身后的人。只是到最后成为众矢之的的,只能是他自己啊。
白子画亦在看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左臂上又传来了锥心刻骨的疼痛。那血肉模糊的伤疤,冥冥中在刻意的隐藏着满腔的情愫。
花千骨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侧目不再看他。
花千骨“现在是什么情形?”
她向身后的竹染望去。
竹染“神尊,单春秋带的二界妖魔临阵倒戈,仙界已兵临忘川之畔。”
花千骨“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对他没有防范。”
竹染摇头,眼神既厌倦又期待。
花千骨没有再说话,回过头,眼里再无其他神色,像神祗一般俯瞰众人。
雨依然下得很大,仿佛要冲刷走世间一切ang/脏与罪/恶。天地间模糊一片,到处隐隐涌动着不安与不祥。
白子画似在看她,眼中仿佛又从未有过她。他素衣如昔,周身一圈光晕,将雨隔绝其外。宛如身处另一个时空,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他却连风都感受不到一般,衣角纹丝不动。
看着他那冰冷的眸光,花千骨心如刀绞,真的好想将他左臂绝情水伤疤公之于众。
按耐住内心强烈的痛苦,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花千骨“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那样难堪,故意让她在临死之前也要遭受这般痛苦吗?
白子画“你可以这么想。”
他微微垂眸,掩盖住眸中的一片痛意。
他也想昨夜的一切都是故意的,只是一场逼她就范的骗局,想昨夜发生的一切bu/堪自己和她都不曾知道。
小骨还小,不懂事,分不清爱与孺慕之情不是她的错。可是自己已经活了千年,难道还看不破这世间情爱吗?过去对她的所有关怀与爱护、包庇与护短,因为这份不一样的感情出现,全都变得ang/脏与可/耻起来。
可是白子画知道!清楚的知道!可/耻的不是这份情,是自己!是自己玷/wu了那份情和那个美好的她…
时至今日,该死的从来都是自己!
白子画“回头吧,不要再挣扎了,随我回长留海底。”
咽着喉咙不断泛起的酸涩,他缓缓向她伸出了手。
可女人眸中依旧一片凌然,看着他,红唇轻启:
花千骨“又想继续把我囚禁吗?这样和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男人皱眉,心底的疼痛越来越甚,出口的声音都不由得急了几分,
白子画“有!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这是白子画内心最真切的想法,将她囚禁于长留海底中,自己则永远陪伴。这样,不管是爱与不爱,千年、万年,总有赎清彼此罪过的一天。
花千骨“负责看管我吗?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她眸中一片凌然,手一拂,十六方神器早已浮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不由得一惊,似乎看到了死亡的审判。
白子画瞳孔蓦然放大,一颗心又泛起了密密匝匝的疼痛。
她又炼化了十六方神器吗?难怪她的妖力消减了那么多!那她就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轻水“千骨!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糖宝!是我害死了糖宝!你杀了我吧!不要牵连无辜了…”
人群中,一个悲伤尖锐的声音传到了花千骨的耳畔。
顺着声音寻去,她看到了人群中靠在轩辕朗怀里的轻水。
但见她眉目间虽比之前看到那般清明了些许,可那张绝美的脸还是有了岁月的痕迹。距离上次再见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沧桑了那么多。
她只道,曾经的美好终归还是回不去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了垂头。
单春秋早已不耐烦,一晃身上前,直逼向花千骨,大声喝问道:
春秋不败“救魔君陛下!”
花千骨冷冷地看着单春秋,
#花千骨“想不到,你居然跟着仙界的人一起自寻死路。”
单春秋手握成拳,
春秋不败“我说过,只要你让魔君陛下醒过来。”
最起码让他见见他,知道他依旧还在,可是她却不愿。魔君明明是为了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却见死不救,仅仅是因为担心他醒来了和她抢夺六界之主的位置吗?
他不能再这样坐等下去,她不肯救,他自己来救!
花千骨笑了起来,
#花千骨“难得,你竟忠心至此。”
只是刹那间的事,单春秋已用尽全力朝自己身后击出一掌。嘴角一丝不屑和冷笑,缓慢回头,却发现轻水已挡在自己身后,硬生生替自己受了。
轩辕朗“轻水!”
轩辕朗忙抱住她的身体,捂住她的嘴不让血液流出。
她瞳孔蓦然放大,转眼间便是一片凌然。
明明知道她有洪荒之力在身,这种伤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为什么还要替自己挡下?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她原谅她么!?
手,暗暗将内力传到她体内,替她修复病体。
转过头看着底下所有的人,她嘴角浮起一抹嗜血的笑。
#花千骨“今天,四海八荒都得死绝!”
她一手握着铨天链,周身强大的戾气散发着。
笙箫默见状,忙将刚刚准备好的阵法启动,刹那间,万剑齐发,直向花千骨要害逼去。
白子画猛然闭上了眼,可唇角却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几乎是瞬移,他用身体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攻击。
白子画“噗!”
一口血极喷而出,但大部分的血还是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仙身刚恢复,身体还是很虚弱,这攻击诱发了那六十四根销魂钉的伤势,他的身体痛到痉挛,若无笙箫默扶住,只怕他早已狼狈的跌倒在地。
笙箫默“师兄!”
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他极力扯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可目光依旧落在那高高在上的女人身上。
白子画“不要…不要伤害她…”
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清理门户,可又怎么下得了手去杀她?她是他用生命保护的珍宝,胜过一切,他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伤害她一分一毫!
面对这一切,女人却嗤笑一声,
#花千骨“白子画,难得你特意跑来阻止,是舍不得我死吗?”
她飞身到他面前,红唇轻启:
#花千骨“不如,我们一起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不做妖神,你不做长留掌门,我们再不过问世间一切,怎么样?”
红唇翕合之间带着沉重的引/you,给了白子画致命的一击。
深深的闭上了眼,他几乎是咬牙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白子画“连你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何苦自欺欺人?”
#花千骨“自欺欺人的人是你!”
一句话,足以让女人本就稀少的理智全部土崩瓦解。
她上前一步,死死的握住白子画的左臂,出口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花千骨“难道你不想我吗?”
#花千骨“我现在要你告诉所有人,你手臂上绝情池水的伤疤是怎样来的,你为何血肉剔骨也要回去?你爱的人到底是谁!?说!说了我就放了所有人!”
因为失控,女人的手握得很紧。
不知道是因为手臂锥心刻骨的疼痛还是因为她身上的异香味,让白子画早已忘了言语。
摩严“当年子画与紫熏仙子情投意合,可奈何天规不许,难道这些也要说给你知道么?子画已经下定决心虔心修炼,你这孽徒就不要再纠/chan不/xiu了!”
人群中,摩严近乎咆哮的声音传来。
花千骨自是知道所言非实,却也无心再说下去了。
松开手,她的手上全是白子画的血。那不然纤尘的衣袖被血液浸染,他的脸色苍白,身体都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没有看他,目光一直呆愣在远方,眸子空洞,她道。
#花千骨“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红唇轻启,像是神明一般,可出口的话语却让白子画猛然一怔。
#花千骨“如果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话,就和我决一死战。”
男人瞳孔蓦然放大,死死的瞪着她的侧颜,像是要将她刻入自己的心扉中一般。
决一死战!
怎么可以!?
不可以!
女人终于回头看他,只是白子画在她那双空洞的桃花眸里看不出任何东西,任凭他怎么拼命搜捕。
#花千骨“如果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果…你输了,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杀了所有人。”
女人的声音冰冷,像是将天地万物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摩严“孽障!”
听着她这么荒谬的要求,摩严顿时恼怒。
摩严“子画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她有洪荒之力在身,这世上又有谁能打得过她?更何况,以师弟对她的爱护,怕是也不愿伤她罢?这样他们必死无疑!
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女人冷笑一声,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面前的男人一点,
#花千骨“他当然不是我的对手。”
#花千骨“我只是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你战还是不战?”
像是在询问一般,可白子画清楚,根本就没有选择!
眉宇紧皱,他吐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终是道,
白子画“我战。”
花千骨诡异的笑,身形慢慢倒退、淡化,红衣鼓舞,千山倒退。
顷刻间,山崩地裂,大雨倾盆。
白子画赤目欲裂,只得赶忙追了上去。
白子画“停下来!小骨!”
#花千骨“白子画,你不是说我没办法违背自己的本性么?我今天就做给你看。就算死,我也要你、要这天下为我陪葬!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六界,一点点坍塌,看着你所大爱的那些世人,一个个死在我的手里!”
她手一拉,忘川河水沸腾,河里的邪灵尽数魂飞魄散。
白子画心如刀绞,奋力追赶着她,
白子画“小骨,错都在我,你要杀就杀了我好了!不要放弃最后的机会,回头是岸!”
花千骨仰天大笑,心痛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花千骨“我没有师父,没有朋友,没有孩子,没有爱人,当初我以为有全世界,就发现原来都是假的。爱我的,为我而死,我爱的,一心想让我死。我信的,背叛我;我依赖的,舍弃我;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只想简单的活着。可是老天逼我,是你逼我!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回得了头么!?”
手死死的抽动着铨天链,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巨响,剧烈的大爆炸几乎要将这个魔界和仙界都夷为平地。
耳中不断传来凄厉破云的惨叫声,眼前的血水迅速朝这边蔓延开来,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否安然。
白子画呆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发一语。
拼命告诉自己,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花千骨面色苍白,大睁着眼,笑容狰狞可怕,因为妖化,长发不断的生长。
#花千骨“别怕,还没死绝呢,不过,迟早都要死的…”
红唇轻启,仿佛宣判着最后的死亡。
白子画飞快上前,她却靠着不归砚到处移动,他根本近不了她身前。
白子画“停下来!”
白子画怒吼,双手忍不住抖动。
花千骨口中一丝鲜血流出,她左手翻转,流光溢彩,从墟鼎中掏出一把剑来,扔到白子画面前。
#花千骨“想要救六界生灵?唯一的办法,杀了我。”
白子画双脚一软,几乎掉下去,望着漂浮在眼前注满妖神之力的轩辕剑,绝望和怒火瞬间席卷而上。
她是故意的!
哪有什么玉石俱焚,她是想逼自己亲手杀了她!
她恨自己,居然想到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报复!因为他爱她,所以要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白子画脸上顿时没了任何表情,缓慢而郑重的摇头,退后几步。
白子画“我是不会杀你的…”
花千骨轻笑,
#花千骨“很好,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命在你心中又比得过多少人的命,天下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铨天链一拉一锁,不用观微,图景已直接传入白子画脑中,蓬莱岛整个沦陷,再一拉一锁,是太白山崩塌…
白子画“住手!”
他赤目欲裂,就无法阻止。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白子画“错的明明是我…”
花千骨檀口轻启,犹如魔咒,
#花千骨“杀了我…”
白子画依旧摇头,
白子画“不要逼我…”
#花千骨“我没有逼你,诛仙柱上,长留殿上,瑶池之中,你不是做得很好么?以前可以做到,现在也可以!为了六界生灵,你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花千骨“举起剑吧,长留上仙,为了仙界荣辱,为了六界生灵!”
#花千骨“来,杀了我,一切便又可以回到最初。”
白子画不停的退后,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明知道他对她的爱之后,逼他做出这种抉择。
何况轩辕剑下,妖力四溢,她便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过去的一幕幕,不停的在眼前闪现,白子画只听见无数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呐喊。
六界何干?天下何干?我只要你…
当长留山开始倒塌沉没之时,白子画已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终究,还是要毁在他的手上吗?
若没有了她,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选天下,还是选我?
不能负了这天下苍生,可我更不能没有你!
绝望的闭了闭眼,他握紧了手里的轩辕剑。
再睁开时,眸底已一片血色。
我选择救天下苍生,然后和你一起死!
手中的轩辕剑散发着强烈的红光,剑尖直逼向她。
她笑了,笑的很凄美。
明明知道结果,还是义无反顾的想要赌一次,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再强大的结界也会因为这一剑而破碎,在那剧烈的疼痛侵蚀下的前一秒,她的身体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风吹过耳畔,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嗓音,让她猛然一愣,早已忘了呼吸。
白子画“别怕,我与你一起…”
一起什么?
花千骨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明白男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那剑尖狠狠的穿过两人的身体之时,她才猛然惊醒。
别怕,我与你一起…死!
这才是男人最终的话语!
她瞳孔蓦然放大,愣在那久久不能回神,任由男人抱着自己的身体狠狠的砸到了水面上。
#花千骨“白子画…你怜悯众生,却从未怜悯过我…”
她绝望的闭上眼,之于身体那微不足道的疼痛,心底的疼痛更甚。
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她炼化神器,只是想以自己身死去澄清六界的呀!他在干什么!?
白子画“你…你别怕…我…我与…与你一起…我…我们再不分离…”
不知是因为哪里的疼痛,他的声音竟有些发抖,那只冰凉的手附在花千骨的脸上,像是在刻意的记住些什么。
很好,我把你刻在心里,这样,不管轮回多少次,不管喝下多少孟婆汤,我都能找到你。
她一直靠在他怀里,久久不愿睁开眼。
随着她体内的妖力一点点散去,用神农鼎炼化出来的幻象也在一点点的消退。
终于,一切都得已真实的展放在他眼前。
哪有什么山崩地裂,哪有什么血流成河,哪有什么生灵涂炭!?
摩严和笙箫默以及六界生灵不就在那吗?!东海长留山、西南角茅山、北方太白山,不都巍峨的立在那吗!?
所有人嘴唇都翕合着,可白子画却无法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轰——
眼前一团血雾炸了开来,五识仿佛都要丧尽,白子画瞳孔蓦然放大,死死的瞪着眼前的这一切。
天啊!他到底犯下了怎样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啊!
那强烈的目光又投到她身上,灼热的,仿佛要将她焚的魂飞魄散。
女人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意,像是在宣告最后的胜利:
#花千骨“其实,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你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悲吗?
他绝望的摇头,因轩辕剑穿过身体留下的伤口又传来了锥心刻骨的疼痛,他努力的维持神识:
白子画“你故意…故意…设计,要我亲手杀了你!?”
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的瞳孔已经在慢慢失去焦距,抬头不愿看他:
#花千骨“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所以,这就是她最终的目的?哪怕两败俱伤,也要让他后悔?
白子画“嗤。”
倏地,男人嗤笑一声,低头吻了吻女人的额头,出口的声音竟温柔到了极点。
白子画“我的小骨,怎么那么傻?”
还好,他在最后一刻作出了挽回,不然就真的会痛彻心扉了。
白子画“我的小骨害怕孤独,所以…我,陪我的…小骨…一起…一起走…”
仙力在一点点的退化,种种伤痛席卷而来,白子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看着女人痛苦的小脸,他却释然的闭上了眼。
#花千骨“白子画,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爱我么?”
身体几大要穴依次爆破,五识已经丧了嗅觉和味觉,但白子画此刻清晰的听到女人这将近含血悲凄的话语。
缓缓睁开眼,他伸手一遍遍艰难地抚着她的脸,薄唇紧抿,却始终没有言语。
不是不爱,是不能爱,因为爱的太重,爱的太深,所以只能用一切来守护。
呵…
一声冷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逼出来一般,血肉模糊也莫过于此了。
#花千骨“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一起死!?”
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她从他怀里挣扎起身,抓过他的一条手臂,手运起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为他疗伤。
白子画似乎听到左臂皮肉生长的声音,撸开袖子一看,那伤疤竟完好无损的横亘在那里。
惊恐的看着女人,此刻她的脸色因为强行使用洪荒之力而异常苍白。
她一手横在胸前,一手颤抖的指着他,在努力的齐聚焦距。
#花千骨“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轰——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呆了——爱之深,神之谕!
白子画拼命的摇头,颤抖着手想要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心痛到他无法言语,只能一遍遍的唤着小骨。
可女人却避开他的手,顷刻间,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那好不容易齐聚的焦距又涣散开来。
#花千骨“白子画,今生,我从未后悔过…可是若能再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这是她弥留之际最后的一句话,这世上,再无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