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既出此言,杨稚儿不得不就坡下驴,将这滚烫山芋揣入自己怀中。
她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倒是分毫不显,依旧笑盈盈地凑趣:
杨稚儿如此,本宫岂不成了第一个知晓儿媳系谁家姑娘的?
太子见事成,借口理政先行一步。众人紧随其后,纷纷告退。
杨稚儿着棠棠上前留了太孙叙话。
须臾,太孙去而复返,昂首挺胸、大步流星重返慈庆宫。
杨稚儿太孙坐就是了。
杨稚儿端坐上首,眼瞧着太孙在下首落座,她笑盈盈地继续佯装慈母:
杨稚儿方才太子殿下差人送来了陛下挑选的秀女画像,本宫一个个瞧过了,都是顶尖的妙人儿。
杨稚儿不知太孙心中有没有属意的人选?
平日里除却晨昏定省,杨稚儿并没有多少与皇太孙打交道的机会,从前在东宫当差的时候偶尔邂逅他一回,也不过擦肩而过。
是以,杨稚儿从未意识到原来皇太孙如此少年老成。
他年纪轻轻,活泼不足、稳重有余。
今日杨稚儿细细观察,自打进来慈庆宫,他面上除却端庄肃穆以外竟然半点其他表情不见,即使众人齐道“恭喜太孙”的时候,他亦是可以泰然自若地颔首致意,浑似即将成婚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按理说,无论男女,听闻自己婚嫁大事,总归要假装一番羞涩。通红的脸颊、耳垂乃是少男少女谈婚论嫁必经之路。
可是皇太孙面上半点赧然不见,只见他三根手指四平八稳地托住一只小巧玲珑的汝窑粉瓷茶盏,一手不紧不慢地撇开浮末,垂首轻啜一口。
继而他搁下茶盏,这才腾出功夫应声:
皇太孙全凭娘娘做主就是。
他的声音亦是温声细气,没有丝毫特殊感情。
皇太孙只一件事……
他蓦地抬眸,直勾勾地注视杨稚儿,双眼一眨不眨,似乎着意看透她心底秘密一般:
皇太孙恳求娘娘为孤挑选一位老实本分的,千万不要朝秦暮楚、轻佻放肆的。
杨稚儿心中咯噔一下。
她垂下眼睫,不敢回视他的视线。
皇太孙的眸光太过凌厉,勾魂摄魄的亡灵一般,直击她内心深处,似乎她在他面前乃是透明的,什么秘密也隐藏不住。
他为什么这样说?
莫非……
莫非他知道汉王的事?
可是……
如果皇太孙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从来不曾张扬出去?
时至今日已经将近一载,倘若他着意宣扬,恐怕她 早已人头落地了。
还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杨稚儿太孙此话……不错。
杨稚儿天家媳妇,自然要老实本分才好。
颜值而直觉自己的面颊僵硬无比,她好像已经不知如何微笑,只僵硬地上扬嘴角。
皇太孙依旧一瞬不瞬地紧盯她的双眼,她不由得低垂眼睫,借以掩饰内心慌乱。
皇太孙是吗?
皇太孙看来娘娘对此颇为认同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他话语中听出几分隐忍与不甘,似乎已经强自按压此话许久。
皇太孙既然如此,娘娘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呢?
她倏然抬头,对上他审视的视线。
他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