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季昶、汤乾自。
余光瞥见几道熟悉身影,缇兰不由得微怔。
此二人,前者乃是徵朝宗室,奉帝旭之命戍守边疆,后者则是季昶的随侍。
果不其然,他们主仆两个就是徵朝制衡注辇的线人。
缇兰暗自悔恨,沉溺于少年藩王与青年将军的柔情蜜意之下,没有尽早除去二人。
是啊。
她不是不晓得季昶和汤乾自对待自己的态度,然而……
她没曾想,十余年的陪伴、依恋、信重,于这些徵朝子民而言不过泡影。
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怜惜过她。
小时候,她以为他们即将拯救自己于水火,不想他们商议的,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灭口。
今时今日,她以为即使他们不提前通风报信,起码不应该助纣为虐,不应该不打招呼便开门迎接她的死神。
世上没有可信之人。
再没有了。
缇兰垂眸。
褚仲旭的袍裾边缘浸染血渍,他足上那双皂靴的粉底儿殷红刺目,不知究竟践踏过多少注辇热血男儿的胸膛与头颅。
他凶狠地扼制她的命门。
她纤细的脖颈把握在他手中,仿佛随风摇曳的野草,只消微一用力便粉身碎骨似的。
“狗皇帝,你放开她!放开阿姐!”
阿弟愤怒嘶吼贯入耳中。
随即,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不知谁人上前,将阿弟制服在地。
她分明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了,然则她没有听见阿弟痛呼,没有听见他呻吟。
数载军旅生活,他长大了,也坚强了。
他已经不再畏惧强敌,他能够戴上面具,伪装作刚毅、冷硬的模样。
很好。
孰料,褚仲旭陡然撤去手上力气。
缇兰一时失去支撑,跌坐在地上。
他失魂一般踉跄几步,竟然朝向阿弟而去。
阿弟在褚季昶和汤乾自的遏制之下动弹不得,只好任由褚仲旭上下打量。
褚仲旭面色大变,毫无血色的嘴唇抖个不停。
他的手掌攀上阿弟的面庞,一寸一寸抚摸过阿弟的眉眼。他一瞬不瞬地紧盯他,仿佛透过他凝视其他什么人一般。
含元殿中另外站立三人。
三个男人,一大两小,状似师徒。
为首那个一副内宦打扮,两个小的皆是一身戎装。
不知为何,瞧见阿弟的面孔,他们一个两个竟然纷纷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互相之间交换眼色。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霎那,缇兰犹如醍醐灌顶似的。
她曾经见过紫簪……她远嫁之前,某年春节,她照例前往蓬莱殿拜见母后,那时她有幸远远见过这位天之骄女一面。
彼时,紫簪尚且稚气未脱。
可是,细瞧之下,如今阿弟这一张脸几乎与紫簪完全重合。
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弟……
怨不得褚仲旭变脸。
然则,他面上神情古怪,眸光之中则是隐约透露审视。
不对。
不对!
他不对劲!
缇兰陡然扑上前去,一把环住褚仲旭精壮腰身,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将他来开。
缇兰有什么你尽管冲我来!你莫要碰我阿弟!
她吼声尖锐仿佛利刃划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