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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伍.连夜渡江

渡江寒

那日江寒回到玄溟阁时,端木泽已经回宫处理朝政,只有白启和他手下无需进宫当职的暗影禁卫还留在阁中。

白启见他回来,淡然问道∶“走了?”

“回师父的话,已经过江了,”江寒抱拳行礼,顿了顿补充道∶“她是佑安江畔的渔家之人。”

“原来如此,”白启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江寒腰间空空荡荡,已然不见佩剑的踪影,便淡淡道∶“剑呢?”

“剑……”江寒伸手摸向腰间,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昨日她被人卸了刀,徒儿怕她路上遇险无防身之物,遂将佩剑赠与她去了。”

白启定睛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语气平缓∶“沧溟剑乃大宣开国时第一代玄溟阁阁主耗时一年有余所铸,代代相传,我将它交由你,是因为你勤学苦练,是我手下最出色的徒弟……”

“徒儿知错,”江寒闻言跪地行礼道∶“能得师父这般信任,徒儿感激不尽,徒儿深知沧溟剑贵重不可随意转赠他人,但徒儿也记得师父教我要为善,故才将剑赠与她日后防身,徒儿愿随师父责罚。”

“你为人坦诚,心性纯良,我何故要责罚你?”白启微微一笑,示意江寒起身,“玄溟白氏除沧溟剑外还有一剑,名曰玄影,你随我将它取来用罢。”

江寒闻言喜不自胜,连忙再向白启行礼道∶“徒儿谢过师父!”

此番已过辰时,江寒师徒二人取剑后连忙赶往宫中,等候端木泽下朝。

今日奏章繁多,师徒二人一直在殿外候到辰时末,端木泽才款步走出。他先向白启问好后,即刻转向江寒∶“人送走了?”

“回陛下话,已经送走了,”江寒抱拳道,“此刻应该正在渡江。”

“渡江?”端木泽有些诧异,“她是佑安江对岸的渔民?”

“正是,”江寒点了点头,端木泽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发现已经换了颜色,便伸手拨弄一下,笑问道∶“你的沧溟去了何处?”

江寒低头看了看腰间朱红剑鞘的玄影,回道∶“昨日她被人卸了刀,我担心她日后无防身之器物,便将沧溟解下赠与她了。”

“朕听说沧溟剑和玄影剑乃是玄溟阁代代相传的珍重之物,怎可随意相赠?”端木泽挑起眉梢,从江寒的剑鞘中抽出玄影剑来,“不过这一把倒也不比沧溟逊色。”

“师父自幼便教导江寒要行善,她此番回去,江寒别无此物相赠,便只能将沧溟赠给她,愿以此护她们母女平安度日。”江寒笑了笑,答道,“我身上的这一把,就是玄影剑。”

“难怪,”端木泽将剑插回剑鞘,背手道∶“今日所奏皆是些纷繁细碎的杂事,但却偶然得了一件宝物,你可想随朕前去看看?”

江寒点头道∶“能一睹宝物,实乃有幸,江寒愿意随陛下前往。”

二人一路来到藏宝殿,章钦德向看管藏宝殿的禁军将领道明来意后,几人连忙向端木泽行礼,随后开门领二人进入殿中。

端木泽环视四周片刻,开口吩咐道∶“将今日臻颐君王进献的宝刀拿来与朕瞧瞧。”

“是。”禁军将领拱手入殿,不过多时便将一口银光闪闪的长柄环刀抬至端木泽眼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刀背上的银环随着将领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嵌宝系彩鸾尾连环刀一口,”端木泽抚摸着流光溢彩的刀柄笑道,“臻颐君王此番也算是用心了。”

江寒看着泛着凛凛寒光的刀刃,点头道∶“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刀。”

“臻颐一个区区海外小国,百年来一直依附于我大宣朝,当然要变着法子讨好朕。”端木泽眼中掠过一丝嘲讽的神色,似笑非笑道,“平白无故给朕进贡这么一把宝刀,只怕是有求于大宣。”

“大宣国力强盛,不过是指着陛下来年多赐些钱粮封赏罢了,北方的臻颐联合桑戚汗国等西北诸部多年来忠心依附于大宣,也未必不是好事。”江寒察觉到端木泽的情绪,思来想去说了些宽慰的话来。

“你不用故意说这些来宽朕的心,西北诸部并非真心臣服于大宣,只是忌惮大宣国力雄厚不敢贸然造反故而跟着臻颐装腔作势,狼子野心,朕身为天子,心里最是清楚的。”端木泽不屑地挥了挥手,示意禁军将领将宝刀收起,“这刀放在宫里朕也用不上,不如就将它赐给玄溟阁如何?”

“陛下不可!”江寒拱手行礼道,“大宣地大物博,宝刀虽不足为贵,却也是臻颐的一番心意,事关两国和睦,玄溟阁安敢受此大礼!”

端木泽看了看江寒,有些好笑地摆手示意他免礼,问道∶“你从何处学来这些说辞?”

江寒免礼,如实回答道∶“师父教导过我,无功不受禄……”

“好一个无功不受禄,”端木泽打断他笑道,“老师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你们明知朕从未将玄溟阁诸位视作一般臣子,却依旧把君臣有别挂在嘴边。”

江寒局促地眨了眨眼∶“陛下是天子,玄溟阁既然为人臣就理应尽到人臣的本分,不可僭越半分。”

“行了,”端木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老师平日里究竟教了你些什么,在朕心里,你仍是朕的手足。”

江寒也笑起来,欢快地行礼道∶“江寒多谢陛下抬举!”

翌日清晨,天边刚刚泛白,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女浑身湿淋淋地站在玄溟阁门口,当值的暗卫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还未从疑惑中缓过神来,少女便缓缓跪下,抬起一双含泪的眸子,开口声音嘶哑∶“我想见阁主大人。”

暗卫见她衣衫单薄,又浑身湿透,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得不心生怜惜,伸手将她扶起,道∶“阁主自昨日进宫后就一宿没有回来,我等也不知可是宫中有要事。”

“那江寒公子呢?”再次开口时,小姑娘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打着寒颤解下背上背着的剑双手捧到暗卫眼前,“我和江寒公子是旧相识,以此剑为证。”

“江小公子也随阁主进宫当差去了,至今没有回来,”暗卫细细端详着少女手中的剑,确定正是往日江寒所佩的沧溟,随即道∶“不如你先随我进阁中等待。”

“不必了,”小姑娘摇了摇头,抱着剑瑟缩地站在一旁,“我就在此地等候。”

暗卫见她十分执拗的模样,深知自己劝不动她,便也只能叹了口气随她站在一旁。

一直等到辰时将至,江寒才匆匆忙忙地向玄溟阁这边奔来,远远便看见暗卫身旁瘦小的人影,心中正纳闷,暗卫便上前一步行礼道∶“江小公子。”

“闫松哥,”江寒还礼,随即疑惑道∶“这是何人?”

“哦,”被唤作闫松的暗卫看了看身后,“她是来寻你和阁主的。”

江寒闻言连忙疾走几步上前,刚要行礼问候,却见一身渔家女打扮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目光碰撞瞬间,江寒立刻认出这张熟悉的面孔∶“顾姑娘?”

“江公子……”她看着他,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就要掉下泪来,江寒有些慌张地看着她关切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少女看了他半晌,答非所问,声音带着悲痛的酸楚,极力克制的泪水挂在眼角那颗泪痣旁∶“我娘死了。”

江寒一愣,看着浑身湿淋淋的少女,五黑长发上滴下的水珠滚了一地,连纤长的睫毛上都还挂着细细密密的小水滴,便知道她是连夜渡江进城,心中一紧,不由得拉她手臂道∶“先随我进去吧。”

此时正值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季节,天气阴晴不定,佑安江上常常有雾,又多风浪,再加之水流湍急,渡江十分危险,江寒将她引进屋内,找出干净帕子让她擦干。

“你家里……可是出了何事?”江寒斟酌了半日,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我娘投江自尽了。”少女纤长的睫毛一颤,眼泪边簌簌地滚落下来,“只给我留下了这个……”

她伸手向怀中掏出一张已经湿透却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颤抖着双手打开,泪水顺着脸颊掉在纸上。江寒凑过来,却见纸上的墨迹已经被江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能辨认出开头的“吾女离儿”以及末尾几行“一副病体,时日无多,不忍再苟延残喘成汝之累赘,若有幸生还,则愿汝珍重,若不幸殒命,则只盼黄泉相会。”字迹清秀,却句句血泪。

“娘得知了我进京刺杀天子,以为我必死无疑,于是留下这封遗书投了佑安江。”少女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脸上的泪,“自此,我在这人世上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那你……”

“我是来还金子的,”少女解下身上的包袱打开来,二十两黄金却少掉了一半,她竭力保持着平静,解释道∶“昨日正赶上征税的日子,可赋税一年高似一年,春季佑安江畔的渔产不甚丰足,村民连养活自己都难,可是缴不出税村子就会被烧,我们就会被充做奴隶卖到各地,于是情急之下我便用十两黄金替村子缴了赋税,其余十两我并未动过半分,如今我娘已去,我留黄金再无用处,故前来将这十两奉还给陛下。”

江寒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少女带泪的双眸急切地看着他,道∶“江公子,你能带我进宫吗?我想见陛下,我想亲手把金子还给他!”

江寒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女已然抓住他的手臂,将身跪在他面前,语气几近哀求∶“剩下的十两我一定想办法还,我可以卖身做奴隶,也可以去做杀手,我做什么都行,我一定会在有生之年还清的!”

江寒愣了片刻,轻柔地抬手逝去她眼边的泪水,轻声细语道∶“别哭,我带你进宫。”

“多谢江公子!”少女俯身就要磕头,江寒连忙拉住她,起身道∶“我先找身衣裳让你换上,天气尚未转暖,你连夜渡江身上湿气过重,水气未干,当心着凉害了风寒。”

少女点了点头,将那封湿透的遗书小心翼翼叠好,又将金子重新收进包袱,含泪道∶“江公子于我之恩德,我日后定当竭力相报!”

“举手之劳,谈何恩德!”江寒笑着推门出去,片刻后回头道∶“日后便别再称我江公子了,听着生分,依旧唤我江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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