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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叁.好好活下去

渡江寒

少女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迟迟没有动筷,少年瞧着她拘谨的样子,把一只碗盛满热汤推到她面前∶“快吃吧。”

少女伸手端起汤碗,举至唇边,依旧迟疑着,少年飞快地眨了眨眼,令取出一只碗,给自己也盛满汤,端起来灌了一大口,笑吟吟道∶“放心吧,刚好我也还没吃饭,我陪你一起吃。”

“多谢……”少女低头,抿一口汤,一阵暖意席卷全身,她难得地主动问道∶“你为何不与你师父一同用膳?”

“是师父让我照顾好你的,他说你小小年纪就看淡生死,必然也是个苦命的人,”少年温润的眸子清澈如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女抬眸瞧他,随即淡淡道∶“名字很重要么?”

“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少年倒是表现得很豁达,“我叫江寒。”

“江寒?”想到玄溟阁一直由白氏一族掌控,少女不禁有些讶异。

“天祈城外的佑安江你知道吧?”少年看着她疑惑的模样,浅浅一笑。

少女点了点头。佑安江其名有护佑天下安宁之意,它像一个忠诚的守卫,千百年来环绕在天祈城外,将皇城与外城分隔开来,所有想要踏入天祈城的人,都要跨越这道波涛汹涌的天然屏障。她进入天祈城前就为渡过佑安江耗费了不少力气。

少年见她点头,继续解释道∶“师父就是从佑安江边把我捡回来的,当时我尚在襁褓,后来听人说,师父捡到我的那天,江边大雾四起,格外寒冷,如果没有遇到师父,我恐怕早就冻死江边了,所以自此以后我就叫做江寒。”

少女放下手中的汤碗∶“我也听人说起过,帝师是良善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师父饭后还要进宫教授陛下诗书,玄溟阁就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江寒撑着头看着少女,“要不……我陪你说说话吧?”

少女眨了眨眼∶“你不去吗?”

“平日里是去的,只是今日你在,我便不去了。”江寒笑了笑,“玄溟阁阁主虽不是武将,但世代习武,所以师父也教我习武,我自小就是陛下身边的禁卫,往常几乎是寸步不离陛下,陛下也五次三番想把玄溟阁迁入宫中,但师父不喜朝廷明争暗斗,便几番推辞婉拒。”

少女用衣袖抹了抹嘴角∶“你去吧,我不会逃的。”

“我知道你不会,”江寒伸手把她面前的碗端过来,盛满还冒着热气的米饭,“其实我也不喜进宫,那些宫人除却章大总管,个个儿阴险刁钻,仗着陛下尚且年少,背地里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我最是见不惯他们仗势欺人的模样。”

“那你为何还要……”

“因为陛下是明君,”还未等她说完,少年就打断了他,“天下苍生都需要陛下这样的明君,我要保护陛下平安长大,天下只有在明君手中才能安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少女接过他递来的碗,不再多问,屋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江寒看着她有些狼吞虎咽的吃相,居然有种和刺客身份不沾边的可爱,伸手朝她嘴角揩了揩。

少女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少年摊开掌心,露出一颗饭粒,脸上笑容干净。

脸颊微微发烫,她慌张地擦了擦嘴,低声说了句“谢谢”。

吃罢饭已是晚间,白启已经动身前往宫中,偌大的玄溟阁果然只剩下江寒和刺客少女二人。江寒端着碗筷推门出去,抬头看见漫天繁星璀璨,兴奋地放下碗筷冲着屋内喊道∶“你快来看!有星星!”

近日阴雨连绵,鲜少看见星星,少女从屋内缓缓走出,倚着门框抬头,果然看见满头亮晶晶的星星,月亮的银辉洒在院中,明净如水。

“看来明天是个晴天。”她转身掩上房门,走进院中,和江寒并肩而立,江寒抬手指了指屋顶∶“我们上去看!”

不等她做出反应,江寒双腿发力,翻身一跃轻轻松松跳上屋顶,少女下意识转身抬头,江寒蹲在屋顶边沿,笑着向她伸出手来∶“上来!”

膝盖传来的阵痛让她微微迟疑了片刻,但江寒依旧伸着手,单薄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得让人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别害怕,上来!”

上来。这两个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引力,不容她拒绝。少女俯身助跑一段,用尽力气纵身跃上屋顶,紧紧抓住了江寒伸出的手。

伤口的疼痛让她在踏上屋顶的瞬间晃了晃身子,江寒眼疾手快,起身托住她瘦削的后背∶“别怕,有我在。”

月光下一身白衣的江寒比月亮还要干净几分,清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轮廓,将他本就清秀的面孔衬得更加柔和,眉眼间净是澄澈笑意。看着他的瞬间,少女竟恍惚觉得不似人间。

她愣了片刻,旋即稳住身子,飞快地抽回手来,往旁边推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衣在夜里不甚显眼,只是显得她越发瘦小,有一种白天里不甚明显的柔弱之感,但眉眼却依旧犀利。

江寒对她有意退步的动作不甚在意,只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师父说,明日一早就送你出去。”

“去哪?”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回家,”江寒的侧脸轮廓清晰,“你一个人出来这么长时间,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吧?”

“我……”少女顿了顿,好像是发出一声不算明显的叹息∶“我没有什么家人了……我娘卧病在床,如今不知是生是死……”

江寒一愣,自悔无意中戳中她的痛处,连忙岔开话题∶“明日一走,也不知道我们此生还会不会有机会再相见。”

“不知道,”少女的声音很轻,尽管她知道自己和江寒几乎没有可能再次相见,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忍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你在玄溟阁也会孤独吗?”

“有时候会,”江寒的乐观似乎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但孤独算不得什么,我身边有师父,还有陛下,起码能快快乐乐地活着。”

她没有接话,江寒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她∶“所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闻言诧异,心跳漏了一拍。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上一次听到有人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还是刑场上即将被处刑的父亲。

鼻尖不可控地发酸,少女连忙低下头去,生怕他看出端倪。好在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努力克制的情绪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见不到也好,但你要好好活着,和你母亲一起,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仰起头看着夜空,克制着挤满眼眶的泪水不落下来,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天上的星星连成了一片。星星的光照着她眼角的湿润,亮晶晶的,仿佛落在了她的眼里。

活着好难,可是总有人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

翌日清晨,少女在江寒的陪同下准备与白启辞行,还未来到正厅,宦官尖细的嗓音就传进玄溟阁∶“天子驾到——”

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的白启闻言缓缓起身,拂了拂一尘不染的雪白衣袖,从容行礼。江寒疾走几步上前,与师父并肩,一手按住佩刀,另一手握拳撑地,单膝跪地行武将之礼。

禁军在门口一字排开,少年天子端木泽身着龙纹玄色箭袖衣袍,腰束嵌宝祥云御带,头戴束发雕花金冠,气势威严,在大宦官章钦德等人的簇拥下款款走进正厅,一眼便望见突兀地站在白启江寒师徒二人身后的黑衣刺客少女。

但他并未怪罪她见天子为何不拜,只是快步上前,一手扶起白启,一手搀着江寒∶“快快免礼。”

白启江寒二人平身,江寒有些疑惑地看着端木泽∶“天光尚早,陛下为何亲自驾临玄溟阁?”

“昨夜朕仔细思索,只觉得老师的教导甚是有理,越想便越难以入眠,今日一早便赶过来了。”端木泽笑着看向江寒身后的刺客少女,江寒并不知昨夜白启同端木泽说过些什么,见他看她,慌忙闪身挡在她前方∶“师父昨日交代江寒放了她……”

“你不必紧张,”端木泽扶着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向一旁,“朕心中自有分寸。”

江寒担忧地看向白启,白启淡淡向身后一瞥,示意他退开,自己也退向一旁,垂下眉眼道∶“请陛下处置。”

江寒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女,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立在自己背后,没有一丝恐惧神色,不得已退到一边。

端木泽缓缓走到少女面前,见少女垂眸不看他,背着手开口道∶“抬头。”

少女抬起头来,犀利的眸光对上端木泽俊郎的眉眼。“告诉朕,你为何要杀朕?”

少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恨你。”

江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白启却十分淡然地站在一旁,连看遍人间白态的章钦德大总管也有些惊诧于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竟有胆量同天子说出这般话来。

端木泽闻言不愠不火,继续问道∶“为何恨朕?”

“因为你们杀了我爹!”少女的声音骤然提高,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的拳头,整个身子微微颤抖∶“三年前你们抓他,说他是城外来的逆贼奸细给他判了死罪,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斩首,可他从来不是什么逆贼!”

端木泽皱眉,转向身后看着章钦德∶“章大总管,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有其事。”章钦德站在一旁垂头答话,“三年前确实以逆贼之罪名斩过一人,只是此人身份如何,老臣也不甚清楚。”

“这等大事朕为何不知?连有关此事的奏折朕都不曾见过,你可知道这是欺君瞒上之罪!” 端木泽有些愤怒地厉声道,章钦德连忙跪下颤声解释∶“老臣常伴陛下身边,又不得干预朝政,也是问斩后才听说有这等事。”

“看来是先斩后奏……”端木泽微微颔首,转向刺客少女∶“三年前朕年岁尚小并未亲政,难免有人暗中操控制造冤案,不过你放心,朕此番回宫必定命人彻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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