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录音？也就是说？】

　　【把录音重新剪辑一下再发出去，就可以改变命令了。】

　　算无遗策。

　　原本江户川乱步的代名词用在太宰治身上好不违和。

　　不，乱步先生的计策有时候还不如太宰治。

　　太宰治已经将人心算计得通透了。

　　“太宰刚才所说的……”视线落在【芥川龙之介】身上。

　　面色苍白的少年微微点头：“黑衣人所说的行动与在下分毫不差，时间卡的很完美。”

　　……这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算无遗策能形容的了。

　　if除了港口黑手党之外的人全都汗毛倒竖。

　　【刚才放出的是芥川下达命令时的一部分声音。因为我事先已经想到他可能会用胁迫这招。所以把电源切断的话，电话里就传不出新的指令了。】

　　太宰治蹦蹦跳跳的走在人行道上，黑大衣在他身后一甩一甩的。

　　这样的他看上去比在办公室里活泼了很多。

　　【那镜花现在？】

　　【她不会有事了……虽然我也很想如此断言，但是还是有一点令人放心不下。那就是镜花现在还在敌人手里。如果芥川知道了情况有变，直接联系自己的同伴让他杀了镜花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这里当然也会持续跟进，只是敌人能够隐去行踪制造幻像这个能力还是不太好办啊不是吗。所以一方面要着手救出镜花。】

　　中岛敦的心提了提。

　　【另一方面，还要在镜花被杀之前，把芥川处理掉。】敦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感。

　　听着下属的接话，太宰治露出一个微笑。

　　【敦，去把镜花救出来吧。】

　　说完这句话，太宰治挂断了通话。

　　就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青年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停在他们都熟悉的小巷。

　　Lupin。

　　熟悉的牌子闪动着昏暗的光，这里是少年太宰和他的朋友们常聚的地方。

　　太宰治轻快的脚步渐渐沉稳，平日里黑沉的眸子也出现了不一样的情绪。

　　“太宰先生在犹豫吗？”谷崎润一郎担心的说。

　　这是他们看见太宰治第一次这么外露情绪。

　　连死亡都欣然赴约的人会犹豫着要不要进一间酒吧。

　　【织田作之助】知道他为什么犹豫。

　　但他近乎逃避的穿过门进到酒吧内部。

　　首领太宰所希冀的场景只会被针锋相对所吞噬，那些小心翼翼珍藏的糖果终究会变成深藏得毒药。

　　然后，一击毙命。

　　太宰治在门口徘徊许久，终于推开门，走进了酒吧内。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生出逃跑的念头，青年手指动了动，还是走到少年太宰常坐的位置，听着爵士乐，为自己调了杯酒，戳着冰球等待。

　　等待着不属于他的织田的到来。

　　过了没一会儿，门被拉开，干枯暗沉的楼梯上走下一个人影。

　　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

　　【你是谁？】

　　太宰治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对着织田作之助，太宰治觉得自己应该笑。

　　然后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笑了出来的、堪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太宰先生很不安，和织田先生见面让他恐慌吗？”中岛敦抬头，看向男人。

　　【织田作之助】就像反应迟钝一样，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大概吧。”

　　我让他感到恐慌。

　　我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我的手上还是沾满了血液，沾满了这个为他殚精竭虑的孩子的血。

　　我还有资格写小说吗？

　　【呀，织田作，好久不见。这么早就来喝酒呀。】

　　【好久不见？我们见过吗？】

　　拿着外套，织田作之助走向太宰治。

　　【不，我们是初次见面。不仅如此，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家店，第一次坐在这里喝酒哦，织田作。】

　　杯子里的冰块撞到玻璃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这个‘织田作’是在叫我吗？】

　　【是啊。你没有被这么叫过吗？】太宰治笑的有些为难。

　　【没有。】

　　太宰治从我身上移开视线，低下头，微笑着。他已经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表情才好，便只好把万能的微笑挂在脸上。

　　“太宰很期待。”国木田独步表情复杂。

　　即期待又恐惧。

　　他自认很了解太宰治，但他所知道的，所了解的也只是太宰治想让他们看到的。

　　那些更深层次的，黑暗无光的回忆猝不及防的被展现在了面前。

　　“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侦探社可以包容全部的他。”谷崎润一郎有些不解。

　　“因为给他做入社测试的是国木田。”

　　【江户川乱步】悠哉的说。

　　“国木田先生怎么……”谷崎润一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以国木田独步以前的状态，在看到太宰治全部的同时会选择不予通过。

　　这是必然。

　　所以太宰治用不着调不正经伪装自己，那他在侦探社到底有没有放松过？

　　“有哦。”江户川乱步回答了他。

　　“至少在捉弄人上是放松的。”

　　那就好。

　　谷崎润一郎长舒一口气。

　　太宰先生在侦探社也会放松就好。

　　【总之先坐吧，织田作。喝点什么？】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调制鸡尾酒，别加浓啤。】

　　织田作之助没有选择坐在太宰治手指的位置，而是坐在了那个位置的旁边。

　　【织田作之助】迈开脚，虚虚的坐在太宰治的旁边，他指的位置。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低垂着眼睛看着被空出的座位，随后走到吧台里面开始调起酒来。

　　没一会儿，太宰治将一杯颜色漂亮的酒放到织田作之助面前，自己坐回座位。

　　举起自己的杯子做出了一个“干杯”的动作。

　　织田作之助没有回应他，连酒他都没喝一口。

　　片刻后，太宰默默喝掉了自己的酒。冰块碰上玻璃发出的脆响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织田作，我有话要跟你说，挺有意思的，想听吗？】太宰治突然打破沉默。

　　【你说？】

　　【我之前拆了一个哑弹。成功拆掉了。这可总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你知道吗，我就那么不知不觉抱着个哑弹蹦跶回办公室里去了！所以我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讲给你听才好。】

　　【哦。】

　　“很厉害，太宰。”

　　“织田先生？”

　　“…………至少，让我回应他一下。”

　　尽管他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