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十三有时候怀疑自己大抵是脑子有病。
很巧,李书凝也觉得他大抵有病。
不然为什么她问话之后,这人一直沉默,什么也不说?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正欲转身走人,回过神来的于十三立刻拉住她:“等等。”
他还没说话呢。
她耐心怎么那么差?
李书凝顿住脚步看他。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深吸一口气,于十三语气认真道:“我现在回答不了你,所以…等我想好。”
“…等我想好,我再来告诉你。”
“你放心,不会很久的。”
李书凝无所谓。
她拎着酒瓶回了府,没多久,便听到传来的消息——朱衣卫左使,陈癸,死了。
他死时,身旁有一句话:
伤长庆候者,死。
…看来是师父干的。
李书凝如是想着,侍从便禀报,长庆候来了。
她把酒瓶放在一旁,支着下巴,让人把李同光带进来。
“姐姐。”
到了长公主府,自然无需再担忧什么,所以李同光进门时便直接喊了。
李书凝懒懒应了一声,没起身。
当然,青年也没想着她会起身,自己乖乖凑过来,眼眸弯起,眼睛亮亮地朝她笑:“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李书凝瞥了他一眼,嗓音懒洋洋的:
“你很急么?”
“急呀,”青年认真地点了点头,拉住她的袖口,小声道:“…我想和姐姐待在一起…不想再去见贵妃,也不想去见那个初月了…”
“我只想要姐姐…”
“放心,很快就动手。”
李书凝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嗓音很淡然:“毕竟,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了。”
李同光便乖乖应是。
只是…
他的视线落在女子晕红的小脸上,又瞥了瞥一旁的酒瓶,眸光深了深,却又不动声色地敛眸,声音很轻:“姐姐喝酒了?”
李书凝“嗯”了一声。
“姐姐心情不好么?”青年看上去可关心她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还是…”
他想到今天看到的事,有些小心翼翼地去瞥她的神情:“…今天的事…姐姐,我觉得师父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
“无妨。”
李书凝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本来也不能和我扯上关系。”
李同光乖乖“哦”了一声。
李书凝转而提起别的事:“你这几日常待在宫中,可观察出那位礼王,是个什么情况么?”
礼王?
李同光想到这家伙染指过自己给姐姐摘的青枣就来气,不过虽然生气,但他还是很听话的,姐姐让他观察,他便乖乖观察了,还得出了结论:
“明面上看着,挺沉得住气的,想来是因为师父提前同他说过什么了。”
“不过遇事的时候,最开始都会慌一下,显然还没真正成长起来…总之,一点都不如姐姐。”
“这可未必。”
李书凝弯了弯唇角,眸中情绪不明:“鹫儿可别忘了,她不过被师父教了数月而已,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个可塑之才了。”
李同光:“…”
姐姐夸那家伙…
姐姐为什么要夸那家伙?
他心里酸的直冒泡泡,指尖又忍不住去握李书凝的:“…嗯,姐姐说的对。”
虽然是应声,但长了耳朵都能听出来他的不情不愿。
李书凝瞥了他一眼。
青年敛着眸,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样。
李书凝:“…”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了一句,有必要委屈成这个样子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怎么了。
李书凝对待他还是比较有耐心的,所以见他这般,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抚了一句:“我只是做个评价。”
“还有…”
她语气淡淡:“礼王,是女的。”
李同光:“…?”
他先是一惊,而后又不由得开心起来。
但很快,又耷拉下脸色。
女的也一样啊…
姐姐就很喜欢师父…
姐姐…最喜欢师父了…
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呢?
李同光如是想:…为什么姐姐最喜欢…最在意的人…不能是他呢?
…不能贪心。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李同光便迅速压了下去:相比于其他人…姐姐已经很在乎他了。
不可以贪心。
姐姐…不喜欢贪心的人。
他不想让姐姐讨厌她…
李书凝不知道他是又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以至于情绪都低落下来。
但她觉得自己哄了一句,已经够了。
所以便没有了再哄人的意思。
李同光也没指望这个,他很快便整理好情绪,重新弯起眼眸看向李书凝,眸子亮晶晶的,里面却有暗色在浮动:“姐姐…”
李书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行。”
青年又委屈了:“姐姐…”
李书凝就很费解:“…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什么?”
青年毫不犹豫:“想姐姐。”
“每天,都在想。”
李书凝:“…”
“既然你听我的话,那么我建议你,想些其他的东西。”
她把手抽回来,语气严肃了些许:“如果不想最后被我抛下,鹫儿,你就要学会这样,明白了么?”
姐姐劝告他…
他知道,姐姐这是因为不想抛下他。
她在意他,才会劝告他,了解他,才会这么告诉他。
李同光眸光亮了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知道的姐姐,我听你的话,我会想其他的事情的。”
“但是…”
他弯了弯眼眸,笑容有点无辜:“…但是在姐姐面前…我真的想不了其他的事情。”
李书凝:“…”
行吧。
至少勉强算个进步了。
“那些事情,等到晚上再说。”
摸了摸李同光的发顶,李书凝叹了口气,淡声道:“鹫儿,你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同光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学的很好了。
他也不是控制不住…他只是…在姐姐的事情上…控制不住而已。
其他的时候,他怎么也算是个稳重冷静的长庆候。
但是姐姐这么说有她自己的道理。
李同光如是想着,便也乖乖点了点头,小声应答:“姐姐,我会的。”
“好,那你先回去吧。”
李书凝点了点头,收回手,而后余光瞥见青年可怜巴巴的神情,顿了顿,还是在他唇瓣上亲了亲,而后想到什么,掏出一根剑穗递给他,复又道:“觉得适合你…给你买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青年接着剑穗,眉眼弯起,满意了,这便起身离开。
李同光回到侯府的时候,恰好到了午膳时分。
朱殷传了膳,又想到什么,先让人端上两道,说是新来的厨子,让侯爷先试试口味,再看看要不要换。
李同光欣然答应了。
那侍女端着托盘上前,置于李同光左侧的小桌上,然而一不小心手一抖,便将盘子一倾,菜水便洒在了他身上!
朱殷面色一紧。
侍女更是脸色一白,而后立刻将盘子放好,跪下来。
“无妨。”
李同光摆了摆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位置上的菜水,没有多生气,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他只让侍女起身,而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称赞道:
“不错。”
朱殷:“…?”
李同光却没注意朱殷的震惊,只笑眯眯地开口:“这样,朱殷,你吩咐下去,厨房里伺候的那些人,都赏银半两。”
朱殷立刻应是。
“膳就不用传了。”
李同光唇角还弯着,肉眼可见心情很好,他站起身,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剑穗,笑道:“我出去逛逛,就不在府中用膳了。”
他那动作实在不算隐晦,朱殷看的一清二楚。
他先是恭敬应是,见青年明明说要出去逛逛,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默了默,福灵心至,夸赞道:“…侯爷腰间的剑穗…真好看,送你的人一看就很用心。”
“是么?我也觉得。”
听到他夸,李同光立刻满意了,唇角弧度弯的更深,笑意盈盈道:“这是姐姐送我的。”
朱殷:“…”
怪不得。
他说侯爷今日心情怎的这般好…原来是长公主把人安抚住了。
心里有些无奈,但朱殷面上却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长公主殿下待侯爷,自然是极为用心的。”
嗯,他也这么觉得。
李同光赞同地点了点头,终于迈着步子出去了。
朱殷:“…”
李同光心情好,出门一趟,天也是蓝的,空气也是清新的,就连平日里嫌弃太吵闹的街市上的声音,都变得悦耳起来。
他甚至还有心情逛铺子。
买买这个,买买那个。
却又觉得都不够好,想了想,还是自己做好了。
送姐姐什么好呢?
李同光开始沉思起来。
姐姐不像寻常女子,不喜欢珠花钗环…送衣裳…他自己做的话,姐姐肯定要嫌弃他的手艺了。
…就算姐姐不嫌弃,他也不忍心姐姐穿他做的奇奇怪怪的衣裳。
更别说姐姐一定会嫌弃…
姐姐送了他剑穗…
剑穗…
剑!
那他送姐姐一柄剑好了。
李同光登时来了精神。
光是想到姐姐用的剑是他送的,李同光眉眼都不由得弯了弯。
他立刻改道,去了锻造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