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宁安如梦(24)

注意到沈归楹的目光收回，谢危立刻也移开目光，继续淡声说其他的事。

到辰正三刻，他交代过温书和明日学琴后，便放她们下学走了。

沈芷衣本想和沈归楹一道，但又想到姜雪宁今日得罪了薛姝，便想去同薛姝说一下，可是楹楹和阿姝…

沈芷衣一下子就为难了。

她想了想，琢磨一下还是打算先陪自家楹楹回去，沈归楹却是看出她的为难:“阿姐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沈芷衣一怔:“…啊？”

但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可是，楹楹你…”

“我没关系的。”

沈归楹弯了弯唇角，同她轻声道:

“我还想找先生问个问题…阿姐若是非要陪我的话，我倒也不介意我们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

沈归楹这么说，沈芷衣便立刻摆摆手拒绝道:

“我可不像楹楹你这么爱学习…那你去问先生吧，我先去看看阿姝，然后待会儿再回来寻你？”

沈归楹眉眼微弯，轻轻点头:“好。”

沈芷衣这才快步去寻薛姝。

沈归楹转眸，看向谢危。

对方正在收拾桌上的书卷。

她望过去时，他也差不多已经收拾好了，见此便抬步走了过来:“公主昨日，去寻了燕临？”

沈归楹面上笑意不改，慢慢翻开书卷，翻到一页指了指，嘴上却道:

“谢先生如此关注本宫，倒是让本宫惶恐了。”

“毕竟，这件事…皇兄可都不知晓。”

“公主背着圣上做的事情，难道还少么？他不知晓，又有何奇怪？”

谢危一边说着，一边顺她的意，将目光投向她所指的地方，而后，面色不由得顿了顿。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她在骂他？

谢危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道:“不过，不知公主知不知晓，燕临病了？”

“他病了，所以呢？”

沈归楹轻轻点了点头，眉眼微弯，语气很淡:“谢先生想说什么？”

“臣不想说什么，只是想再提醒公主一遍。”

谢危也弯起唇角，声音却很认真:“臣答应了公主，不对宁二做什么。”

“但也请公主知晓，勇毅侯府，不能作为公主的工具。”

“本宫不过是去探望朋友，到了谢先生口中，倒是成了利用了？”

沈归楹挑了挑眉，轻笑着开口:“还是，谢先生…希望让我与燕临有什么？”

谢危面色顿住。

“不过，这其实不关先生的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先生如此在意勇毅侯府，那就应该知晓，这并非是我要做什么，而是燕临派了人来寻我，我若不去一趟，岂不是显得我很过分？再者而言…我似乎并未刻意接近过燕临。”

“先生，做人，可不能总是央求别人听你的。”

“或许你该想想，双方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话到这里，她唇角弧度加深，而后不等谢危说什么，径自收了书卷，朝他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替学生解惑。”

“告辞。”

说完，她便立刻退出了奉宸殿。

谢危:“…”

沈归楹出了殿门，正好便撞见沈芷衣回来。

姐妹二人便结伴回去了。

等到晚间，沈芷衣和沈归楹特意去了一趟伴读们的住处。

她们一来，倒是正给了一众伴读方便。

两人一进门，姚惜便给两人一人奉上了一个锦盒。

沈归楹只是礼貌道谢，沈芷衣却是有些迫不及待捧起那锦盒来打开，里面竟是一张精致的皮影，顿时有些爱不释手。

薛姝也在此刻站了起来，双手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听闻两位公主殿下喜欢顾岐先生的画，家中正好有珍藏，这一次便正好带给你们二位。”

沈归楹朝她礼貌一笑，沈芷衣再一次惊喜起来:“阿姝对我真好！”

此次入宫，大家都是要给两人做伴读，家里有人谋划的或者心思细巧的，其实都为她们准备了礼物，有的比较贵重，有的则只是一份心意。

原本谁也不敢先送。

但有薛姝和姚惜带头，且沈芷衣还这般欣喜，沈归楹虽然没有那么惊喜，但脸上的笑容也是很礼貌的，众人便都有了胆子，趁此机会也跟着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不一会儿，沈芷衣和沈归楹的面前便摆了许多东西。

一旁的姜雪宁看了个目瞪口呆。

她想起自己这一次回家主要都处理尤芳吟和燕临的事情去了，根本就没有想过沈芷衣和沈归楹。

然而，现在所有人都将礼物拿了出来，可她却没有半点准备！

她的眼皮一时狂跳起来。

她心里默念着反正送礼的人这般多，且自己还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最好不要有人注意到自己。

可谁想到，天不从人愿，就是有人嘴比较贱。

早在刚才沈芷衣牵着沈归楹进来说话的时候，尤月就已经在看着姜雪宁了，此刻更注意到大家都带了礼物，唯有姜雪宁坐在一旁一动不动，还低垂着头。

可不叫她逮住把柄了吗？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她已经学会不同姜雪宁正面对抗，只一副好奇模样，掐了嗓子笑道:

“没想到大家心有灵犀，都为两位公主带了礼物来，虽然东西不同，可都各有各的新意。不过我看姜二姑娘坐在旁边也不说话，难道是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

尤月此言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姜雪宁的身上。

就连沈芷衣都一下转过头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姜雪宁。

不仅如此，姜雪宁还注意到，沈归楹也看了过来，眉眼含笑，看上去似乎还挺好奇他准备了什么。

…顶不住，根本顶不住。

现在沈归楹冲她一笑，她就满脑子都是对方提着剑，脸上沾血，含笑望着她的模样。

一瞬间，不寒而栗。

她这一刻实在想冲过去撕烂尤月那一张惹事的臭嘴，可对上沈芷衣那一双期待的眼，还有沈归楹含笑的目光，心底又生出几分无奈和忐忑。

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准备。

难道叫她随便取下随身带的玉佩敷衍？

姜雪宁实在做不到。

她微微垂了眼眸，不去直视沈芷衣和沈归楹，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准备礼物。”

前排坐着的薛姝听见这话眉梢顿时一挑，无声地哂笑了一声。

尤月更是露出了个得逞的笑意，立刻掩住了唇，惊讶极了:“不会吧，两位公主殿下对姜二姑娘这般好…”

其他人看姜雪宁的神情多少也有些微妙。

她们本该同情她，可一个本来就被长公主殿下如此优待的人，哪儿轮得到她们来同情？

此刻都不做声地看着。

心里只想就算长公主再喜欢姜雪宁，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也该知道她对自己没有那么上心，无论如何也不会高兴吧？

她们料得不错，沈芷衣在听见姜雪宁说没有准备礼物的那一刻，的确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甚至有些伤心，想自己对她这么好，别人都能想到给自己准备礼物，她怎么就想不到呢？

可仅仅下一刻，她就在沈归楹的示意下看见了姜雪宁那垂首低眸的姿态。

既没有辩驳，也没有解释。

沈芷衣一下就想起了自家楹楹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想起了姜雪宁的身世，想起了她在府中的处境…

姜雪宁正低头琢磨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刚有点眉目，抬起头来就想为自己解释:“其实，我…”

可万万没想到，她话还没出口，沈芷衣已红了眼眶，竟对她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沈归楹唇角弯出玩味的弧度，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转而轻声附和沈芷衣的话:“阿姐说的没错，宁二姑娘放心，我和阿姐都知道的。”

知道？！

你、你们知道什么了？

姜雪宁心里咯噔一下，几乎以为她是知道自己什么秘密了，可一抬眼又差点被她这要哭不哭的模样给吓住。

她直觉哪里不对:“二位殿下…”

沈芷衣却已起了身，到她面前来，拉了她的手，一副坚定的模样，道:“宁宁，你放心，有我在，绝不叫谁欺负你了去！没准备礼物有什么关系？你能来伴读，便已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姜雪宁:“…”

可对我来说那是晴天霹雳好么！而且你们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周围所有人都以为沈芷衣即便是不怪罪，心里也会生出芥蒂，哪里想到事情忽然有这样的发展？

薛姝已然愣住。

尤月更是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沈芷衣却已在心里认定了姜雪宁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在家里都是这样的处境了，又怎能为自己准备礼物？

她却还险些怪罪，实在不该。

还好楹楹提醒了她。

所以心疼之余，忍不住想要对她好，便一指自己那张书案，道:“你看，都是她们送我的，你看看有没有哪个喜欢的，都送给你！”

姜雪宁:“…”

不开玩笑，她感觉自己真的听到了周遭“刷刷刷刷”眼刀横飞的声音。

而其他人则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归楹忍不住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