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日之月（五）

“清婉灵动，古雅有余。宝镜啊，你的字越发进益了。”尹大衡捻须而笑。

尹宝镜端坐一旁，如今她已经九岁了，小小年纪虽看不出身姿，可面容确实不俗。杏眸琼鼻，肤白赛雪，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满头黑发如缎，辫成一股辫子用艾青唐只束在脑后，耳畔一支香珠叠地，因在家中着装随意，只用水绿赤古里配了檀色梨枝缠裙，裙边露出玫红鞋尖。

尹宝镜听见尹大衡对她的夸赞只虚虚一礼：“父亲总是这样夸赞宝镜，若宝镜日后骄傲了不肯下力学习那可怎样才好。”

之前她看过系统给她找的女子习字用的字帖，最终选了晋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唐代韦续曾曰：“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字如其人，在这个时代里想要一击抓住男子眼球光容貌可不行，再说这技能学会了可就是她自己的了，傻子都知道该不该努力。技多不压身嘛。

尹宝镜收起案上笔贴笑眼盈盈抬头：“不知汉阳城中可有其他喜爱汉学的女儿家？宝镜还想前去相交一番呢。”尹大衡嗤笑：“有是有，那许映才家里有个女儿名唤许烟雨的，与你一般大小，听说每日只喜欢读书。不过宝镜也莫要自谦，至少在汉阳城中是找不出如你这般聪慧的小姐了。”尹宝镜颔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女儿知道了。”既然尹大衡不想她与许烟雨来往，那就瞒着他好了，反正如今这个家真正的大权握在她手里，不想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的事半点也不会传出去。

尹大衡回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古书递给尹宝镜：“从前你学的除了蒙学就是诗集，虽说女子不必如男儿一般接触zhengzhi，可父亲和宫中的大妃对你期许颇高，你自己也心有大志。《论语》可修身养性，你深读之后再行研习史集校注，去吧。”

尹宝镜接过书躬身退下，行至门边时尹大衡突然叫住她，视线在她面上稍稍审视后满意点头：“你这样不骄不躁的性子才好。说起来你还记得大妃娘娘吗？”尹宝镜点头：“自然记得的，大妃娘娘对宝镜很好。”尹大衡笑容慈祥：“我每每进宫时大妃娘娘总在我耳边念叨你，不过那时你太小，如今你已过了生辰，是能进宫的年龄了。过几日尹尚宫会过府接你，你准备准备。”

尹宝镜疑惑：“那······父亲每日进宫，皇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尹大衡看着尹宝镜意味深长道：“皇宫是月亮居住的地方，那里有chaoxian最美丽的景色。大妃娘娘会留你在宫里住几天，记住行为举止要守礼。你不是总说没有玩伴吗？或许在宫里你会交到几个新朋友。”

尹大衡看着尹宝镜略显雀跃却忐忑的眼神，伸手摩挲几下尹宝镜的头发，“去宫里看看吧，回来告诉父亲你的想法。”尹宝镜弯眸：“是，父亲。”

出了书房，尹宝镜脸上已经不见对尹大衡的孺慕，只勾唇浅浅笑着，候在房外的李王氏与赵氏连忙接过尹宝镜手中的书摞，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行至花园，园中忙活的侍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尹宝镜目不斜视稳稳走过。

如今尹大衡已官居正三品堂上，尹氏一族发展良好，个中亲信也都分布到相对重要的官职上。尹宝镜曾在去书房学习时委婉提点尹大衡：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况下外戚这股东风最好不要压倒王权这股西风，至少明面上不能这样。朝上一面融融之色，朝下再暗流汹涌也无碍，只要成祖大王抓不到尹氏的把柄，摸不清尹氏的底牌，就不能跳过大妃娘娘针对尹氏一族。

尹宝镜抓住尹大衡升迁的机会大刀阔斧地改革过一次，那次族内改革并没有见血，只是悄悄进行了官职调动。族内蛀虫去做地方中下层堂下官，上有大官把持，下有清吏觊觎，为保乌纱帽只能畏手畏脚，一辈子的前程也就那样了，却也不会败坏族人名声。

而剩下的确有才华与能力的，都送去从地方小官做起。有了好名声，好业绩，背后加上尹大衡暗中扶持，只要不犯大错，官道基本畅通无阻。若混成地方大官，那便又是尹宝镜未来必不可少的一大助力。

尹宝镜向来以为凡事皆有利弊，只要将坏人放在正确的位子上术业专攻，步入正轨后也能让成祖大王好一阵头疼，不想用却不能不用，这才是君臣之间的过招。尹宝镜只是在使用心想事成卡前装作好奇地问尹大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什么意思，隔天尹大衡就隐去了几许势力。

尹宝镜庆幸，不愧是日后的外戚头子，自负又怎样，阶，级压，迫出来的奴，性是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的骨子里的，这反应够快。不过尹大衡再怎样也不会怀疑她这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子，就当她善良帮他一次。尹氏一族的路还长着呢，若想跟许烟雨同台竞争，尹宝镜只会让尹氏一族越走越稳，至于会不会烈火烹油盛极而衰······尹宝镜敛眉而笑：这可要看尹大衡自己了。

进了自己的院子尹宝镜感觉浑身一轻，窗前木槿开得正好，尹宝镜捡了处日头不晒的地儿闲闲坐了。李王氏进小厨房煮酸梅汤，赵氏将书抱到尹宝镜的书案上一一摆好，回身见尹宝镜捧颊赏花，缓步上前询问：“之前小姐说想要个近身女婢，管家已经挑好一批送来，小姐要过去看看吗？”尹宝镜眯眼沉思：“乳娘先拣择一番，要容貌清秀，心思玲珑，手脚勤快，嘴巴严实的。另外家世清白却不能太清白，也不能像主家小姐般心气儿高。挑好了乳娘拿着身契带她们来见我，我只留一个，其余的都送到别院教着，日后我都用得上。”赵氏伏身退下，尹宝镜招来李王氏：“酸梅汤乳娘先让别人看着，父亲下朝没多久，母亲应是在后厨帮忙准备饭食，乳娘去叫王孺人过来吧。”

当初李王氏的姑姑王璇进府时，尹母亲自掌过眼。王璇年纪五十有余，依稀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端庄的美人。针线、诗书、账本、发髻衣饰，膳食药理，能考校的都考校一遍，尹母当场拍板，直接将王璇升为孺人，与金氏地位同等，两人共掌内宅事宜。

当天晚上第一次在朝，鲜吃到正宗华夏美食时尹宝镜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容易啊！有一日尹宝镜去向尹母请安，进屋看见王孺人在教尹母插花，尹宝镜找了个由头向王氏要了好几张点心方子，每天吃糕点都不见重样的。

尹宝镜觉得现在很幸福，自从王孺人进府后在尹宝镜的授意下教导尹母各种打发时间的妙宗，尹母的兴致越发多了，有时还会拉着尹大衡一起，两人在雨天烹茶赏景，尹母在尹大衡跟前举止随意不再畏缩，一时间两人倒也如胶似漆。尹宝镜打了个哈欠，也好，只有尹母幸福了，她才能安心的走下去。她不贪心，享受够了幸福的时光，她会如一簇燃烧的玫瑰，无悔地留给别人一帧完美的记忆剪影。

“小姐。”王孺人向尹宝镜行礼，尹宝镜懒懒坐到妆台前，双手在妆匣中挑拣：“孺人觉得我天性如何？”王孺人面色不变：“小姐的天性自是顶好的，常人无力比拟。”尹宝镜取了新的叠地别在耳畔，回眸嫣然一笑：“顶好的天性，再配上不俗的容貌，不知孺人认为本小姐入主交泰殿的胜力几何？”王氏默然，虽说她早已习惯尹宝镜别于人前的城府，可像今日这样直白地表现出对那个位子的欲，望······尹宝镜坐正：“孺人帮我梳妆吧，多试几套首饰，过几日进宫我是要带着孺人的。”王孺人看向妆台前的尹宝镜，眼中情绪波动，她跪下向尹宝镜深深一礼：“奴婢······万死不辞。”

“属性值升值，任务进度30%，收获五星忠仆一枚，奖励伽倻琴技能书*1。”

寝帐内，尹宝镜直翻白眼：“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小气了，30%的进度外带四年内升级了N次，你竟然只奖励我一本书？如果这是升级的副作用，那人性化的系统我宁可不要。”

系统低低一笑，声音充满磁性，在尹宝镜大叹耳朵要怀孕了时系统轻咳一声向尹宝镜剧透：“放心，这本书很快就会用上，而且到时候你会多两个小跟班。不过话说回来······”系统指指尹宝镜忠仆面板上闪闪发亮的五颗星：“你怎么做到的？”尹宝镜哼唧：“假如有一天你好不容易升满级了偏偏被送进车间重组，刚好爱因斯坦化身天使去救你，他聪明绝世，美貌无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你逃走，还承诺你给你更好的挂机利器，带你装逼带你飞，带你升级带你泡妹。这么好的高钙大饼你确定你不会满心激动地以身相许？”这次轮到系统翻白眼。

膈应了系统的尹宝镜身心舒畅，扭脸静静地用手指描摹着虚无的月光。过几天有场硬仗，她一定要好好思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