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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人(一)

春山和浪壹的父亲

可如果他放下刀,便只会成为深埋地里的羊角;可如果她揭开面纱,便只会揭开已故的疤。

  —《双面人》

  我惧怕的一切终究是来了,我变成了人们口中所说的废物。

  “你不是废物,你还写了书不是吗?还长得那样好看!”春山笑着看着我,就像山间开放的野花一样纯粹可爱。

  那是她初来这里的时候,像一朵娇艳欲滴、尚在花苞未曾开放的白玉兰。白而纯粹。

  我多怀念以前的日子,那样犹犹豫豫又不谙世事的我们,即便是从前那般种种,一切的磨难与艰辛却只在她的出现后消失,至少对我来说,那是生命中少有的悸动与温馨。

  然而那般的景象却也是在我的手里所摧毁。

  你相信那是梦吗?

  那不是梦。

  他潜入她的身边,靠近她的耳垂,他轻轻地咬住她的耳朵,他告诉她,他喜欢她,真真切切的喜欢她。

  事情毫无征兆的恶化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她质问我,指着我的鼻子,显得格外滑稽可爱,“你昨天晚上说过了什么?你全都忘记了?”

  我木纳的摇摇头,那是继上一次之后她第二次质问我,第一次的时候浪壹还在身边,她哭着说只是一场噩梦,我们问她什么样的梦会这样难过,她含泪说道:“梦里,你杀死了我。”

  我浑身颤栗得不敢说话,我害怕我一开口就会变得结巴而让人觉得怪异,我不愿意回想起以前那种没有自主能力的日子,我没有自由,什么都没有。

  因为事实正是那样。

  我杀死了她。

  我确实杀死了她,在十年的前的雨夜,我杀死了何舟。

  而这一次的质问远比上一次显得暧昧得多。

  “我......又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对她说。

  她看着我:“昨天你做了什么你又忘记了。”

  我害怕地摇摇头,我知道一定是他,他还是出来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无奈地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我,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就知道,那不是你,你不会那样急切......更没有什么感情......”

  她无奈地咬着嘴唇,难以置信地离开了我的视线,不知为何,我没有上前解释,好像我本就知道她同他的关系,我闭上眼睛,久久不愿睁开。

  那人对她做了什么我不敢细想,甚至连想都觉得可怖,单是我作为长辈的存在来照顾他们,却对她产生了污浊的想法。

  这十年间变化无常,我对女人的惧怕已然上升到了顶峰,除去为我治病的思惠医生以外,其他的女性我见之绕道而行,我知道这听起来无比荒谬,而作为受尽摧残的我,只能选择一种有效的方式来将自己包裹起来,以免被其他炙热的炭火灼烧。

  然而她出现了,依旧是毫无征兆地出现,无比熟悉的感觉,我不确定那种感觉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他来说,总之,在那之后,他又恢复了猖狂本色,我无法抑制住他想要占有这具躯壳的强烈欲望,我也无法配合他去做危害他人的事,所以我将自己尘封起来,将那些我原本看到的让人觉得痛心的一幕幕场景全部过滤出去,我忘了那些,那些既定的回忆,像一个个的逐浪的鱼儿一般矫健地跳进了海里,在大海里捞鱼也寻不到一样的鱼,更何况是向往自由的鱼呢?那些失去的记忆我哪里又能再找到呢?

  那段时间我无数次的返转于思惠工作的医院里,她看到我这样的状况也很是无奈,她迫切的想要打开我的脑子里蕴含的秘密,那些另一个人做过的所有伤天害理的证据,当然,我也想打开看看,我想把他们剥离出去,让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垃圾全部消失,我希望我的乐园还是乐园,没有了那些龌蹉的侵害,我或许还能勉勉强强地做个人。

  我愧疚的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然而这里却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他。

  “我想可以通过光波疗法把他激出来,然后以电子侵入来摧毁他。”她对我说。

  我看得出她眼里浓浓的恨意,我知道她已对这可怕的家伙所感到厌烦,虽然我实在难以理清楚这里面的缘故,但我与她有着同样的目标—摧毁他。

  我进入了一个科学仪器里,周围站了几个思惠的助手,都是医生打扮的人,从前没有见过的那些人,但我不会想要知道他们是谁,现在我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过程,我一秒钟也不想和他多待。

  然而等我出来的时候,得到的结果却是失败。

  “需要一个契机,把他引出来的契机。”

  那么那个契机是什么呢?

  不再是从前的书店,也不再是书,而是付春山。

  所以自私的我,为了迫不及待地让他消失,为了满足我龌蹉的欲望,我再一次引诱了她,而这一次的主谋不是他,而是我。

  她在医院里,像一只受伤的兔子一样蜷缩在病床的角落,她用无比无辜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我原是想要把实情告诉她的,然而那天在我与她交谈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她对他特殊的情感,区别于她对我的情感。

  “对不起,没能控制好自己,那个人始终想要从我身体里冲出来,就像一只失控的狮子…”我痛苦地向她坦白了真相,有关多年前的那场事故,我告知她我就是那个施暴者,可我不是我,我是他。

  我以他的口吻去试探她。

  “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

  “可是人斗不过狮子不是吗?”她看着我的眼睛,真挚而动人。

  “我知道你为他承受了太多太多.....永远为他挡在最黑最黑的地方,你总是那个压力沉重者,像一块海绵,不停的吸水。”她宽慰的看着我,似乎知道进入了我的内心。

  ......

  我嫉妒他。

  我利用她成功的引出了他,这也是为何我会把思惠推荐过来作为她的心理医生的原因,全然是为了我的计划,为了我除掉藏在我身上的那个阴影的缘故,我知道我自私且卑鄙,我不得不承认我这样的做法与他也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一个重创身体,一个重创心灵,我双手合十,这个动作对我来说开始变得可笑。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是那么的相信我,直至今日,她都没有离开我。

  “你不是凶手。”春山对我说。

  我们站在医院后花园里的草坪上,面对面。

  “谢谢你。”我看着她,满含感激,自嘲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我也想知道当年的凶手是谁。”她苦笑道。

  我看着她,满目疑云。

  “你知道吗?那天,我的好朋友死了,而我一个人活到了现在,我知道那个人是他,而他已经消失。我依稀记得那天我被挡在角落里,我看到她被人带走......”她回忆道,“我的记忆慢慢地浮现出来,思惠医生对我说,要直面阴影,哪怕那是地狱,我想通了,是人都要接受的命运,我随时都会下地狱的,我不怕了,然后他们就陆陆续续地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感到愧疚,但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汹涌愤恨,因为背负了十年罪名的真相仿佛就要被人脱口而出。

  “你看到了?”我问她,“是谁?事情过了这样多年,你确认你的记忆不会有错?”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叙述着:“那天我们都受伤了,她和我约定要一起死,即便是死,也是我们约定好的死,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那条路,很黑,可是我却忘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回忆道:“她把我推到了什么东西背面,我倒在地上,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我痛得爬不起来,我看到她跟着什么人走了,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前面那个人是谁......”

  她痛苦地坐到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地面。

  “我想不起来了!”

  我蹲下身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刺猬,刺猬的刺很锋利,差点扎痛了我的手。

  “那么,你觉得那个人才是凶手?”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抬起头,对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有一点我很肯定,他不是凶手!”

  我自然知道他是谁,我点点头,我不是凶手。

  “会知道真相的。”我对她说。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看着她,了然道:“十年前的真相,真的那样重要?”

  “要是我没有回到这里,或许想都想不起来,我担负着这样的悔恨,你能理解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忽然间消失了十年吗?直到我遇到你们,她才重新出现。”

  “只是出现在我断断续续的梦里,以当年的那个长不大的形象。”

  多痛心。

  我沉默片刻,心中已然是一片荒芜,满目疮痍。

  “还有林薇!”她又陷入了回忆,“那天她穿着那件她死去的穿过的衣服,无非是改得大了些,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我甚至怀疑过她根本就没有死去,她就是林薇,然而种种迹象表明,她根本不可能是她,而她也早就死去,我不过心存一丝幻想,还没待我反应过来,林微的死将这一切又代入了另一个深渊,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被人计划好的死循环,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听了这些,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我询问她还有没有其他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说到林薇死前曾约她出去吃饭,那天她也是穿条粉红色公主裙,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但因为那几天与她相遇相处下来,总觉得这人本就举止奇怪,何况她穿的那件裙子是死去春琴穿过的相似衣服,她始终是忘不了那天林薇对她充满挑衅的话,从那些字里行间里可以得知,死去的林薇一定对于十年前的案件知道些什么。

  我思忖片刻,林薇原就是随城的居民,柳地离随城距离随所不是南北之隔的那般远,但行程下来绝对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呢?

  而浪壹,恰恰与她相识。

  我的头脑中开始迸出一些让人觉得恐慌的东西。

  我看着春山,认真地说:“我会帮你,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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