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三）

魏无羡偷偷瞧着江澄，看他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心里便知道，他对于自己和虞夫人的复生，依然有着许多的疑虑。

过去的事，即使过去了，也是他们真实的过去，无可改变，不能忘却。

他坐直身子，主动开口提起这个话题：“山姑娘，你给我的固心石我已经融合好了，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固心石，什么东西？与你的复生有关？”江澄没忍住，询问道。

“哦，那是我给他的，一种很稀少的石头。我没想到金属对他的伤害腐蚀会那么强，感觉金属碎屑撒过来，他都能被侵蚀成一团血肉……果然没有实践经验，理论就是不完善。”

“什么完善？”

漠絮说到最后一句时，嘀嘀咕咕的，旁边两人都听不真切。

“对，就是完善！融合固心石之后，金属之物对他的伤害就能轻一些，缓慢一些，不至于成为非常非常非常——致命的缺陷。”

“对对，就是这样。”魏无羡点头附和，“所以我现在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若是一起出行战斗什么的，也不会拖后腿……就是事后伤药需要特别调配……”

他的最后一句话，看似小声，却故意在说之前偷瞄江澄好几眼，魏无羡之心，路人皆知了。

江澄轻哼一声，“那也真是过于麻烦了，还要专门医师负责，又是一笔多余支出，江家就不会做这种亏门生意。”

魏无羡语气急切了几分，身子前倾：“别呀，我可以自己学习医理，调配伤药罢了，又不是看诊写方子，还是能速成的，不会添麻烦。”

江澄冷笑，说来说去，话里话外，都是想回江家，自己身上的恩怨还没处理呢，在这里做什么美梦。

他不再继续跟这人搭腔，不然只会没完没了……

真是奇怪，难道阿娘的复生，把年少那个幼稚愚蠢的自己也带回来了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挑起情绪，跟这人互呛起来。

江澄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内心，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漠絮姑娘，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询问一下阿娘复生一事。”

漠絮刚刚看了一场好戏，此刻正拖着下巴，眸中尽是兴味：“什么事，紫鸢不是已经站到你面前了吗？复活的原理，魏婴这家伙应该也跟你说了七七八八，阿澄是还有什么疑问吗？先说好，这复活之术，可是机密中的机密，我不能交给你哦~~”

“姑娘说笑了，江某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得到这术法，只是内心有些不安，姑娘与我阿娘、与魏婴，究竟有什么牵连，要劳烦你费尽十多年精力，实施这复生之术。”

魏婴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清楚此刻是江澄和山姑娘的交锋，他原本还为江澄关心自己而高兴呢，原来师弟对自己的复活还是心里在意的嘛~

然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默许？你让我们叫你山姑娘叫了十几年了，怎么突然就把名字告诉我师弟了？”

魏无羡看着面前容貌美丽的少女，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她不会看上江澄了吧？

之前，是在讨好婆婆，想要挟恩图报？！

魏无羡那惊愕的眼神和不可置信的谴责目光，让漠絮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漠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清清你脑子里的水？别满心都是情情爱爱行不行？呸，渣男！”

魏无羡不服，他怎么就是渣男了，不过是胆小了一些，阴差阳错，世事无常罢了，怎么就是渣男了！

他想反驳，但是江澄已经不耐烦地瞪了过来，魏无羡的气焰直接熄灭了，怂怂地缩了缩身子。

“我也很疑惑，姑娘为何如此坦诚，直接告知我姓名？”江澄顺着这个话头，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其实虞夫人是否知晓这位山姑娘的准确名字，江澄没有答案。

虞夫人复生那晚，他问出了这个疑惑，不过当时虞夫人被虞老太太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回复江澄。

之后的这两天，江澄也没有特意去询问这个事情，毕竟他已经决定了直接从本人口中得到答案。

漠絮看着江澄，想要端出一副认真姿态，可是思绪却不由得飘远。

她看着江澄酷似虞紫鸢的容貌，以及眉宇间的傲气与矜持，脑海中闪过了许多许多的回忆。

而这些回忆，并不是此刻可以告诉江澄的……

她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开始回答江澄的疑问，解决他的疑虑。

“阿澄，我并非人类。这一点，相信你有所猜测了。”

江澄垂眸，缓缓点头：“你上次话语间透露出，你见过幼时的阿娘，伴随她长大。”

漠絮点头，眯起眼睛，望向虚空：“是啊，我一直陪着她，从七岁，到那场大火。”

江澄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是西南方向，是虞老太太的院子，此刻虞夫人所在的地方，也是……那层叠起伏的西南深山所在。

江澄有些犹豫的开口：“你，从西南深山而来？”

漠絮笑了，笑得开怀，笑得寂寥：“是啊，我……是山鬼。”

她的声音很轻，宛如一阵烟，缥缈，虚幻。

“我看紫鸢合眼缘，便留在她身边，静静陪着她长大，看她习武，看她除祟，看她游历，看她出嫁。”

“我跟随她，前往莲花坞，见证了你的出生。我本想，看着她终老离去，再决定自己的去向，可是世事无常啊，人心也易变……”

“后来，我决定复活她。”

……这中间，跳跃得有些多啊。

江澄按了按额角，内心十分复杂。

若是漠絮所说为真，那她复活阿娘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可是，这中间省略的，也太多了吧！

江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询问，漠絮却已经抬手，示意他停下。

“阿澄，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背后与我的往事，我的……家庭，息息相关，或许我以后有心情了，会跟你谈谈心。但是此刻，我并不愿意，揭开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