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一）

江安一惊，立马跳开，“你干嘛，这种礼数用给我，想让我折寿啊！”

金凌行的是世家里对长辈的礼。

听到江安的话，他满头黑线：“我是在感谢你，谢你的信。”

这种礼节的确也能表示感谢，只是江安年纪不大，还没被人这么隆重地谢过，一时脑子里就忘了这种含义了。

他撇撇嘴，在金凌又一次正式要拜的时候，驾住了金凌的胳膊。

江安神色很不自在：“跟你直说吧，告诉你师母的身份，是江望的意思。你别谢我。”

金凌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他为什么……”

江安拉着他走到院外的一处角落，双手交叉抱胸：“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金凌，从他回来，寥寥几次见面，我都能看出你对他的敌意。无非就是觉得他抢了你的位子吧？”

金凌沉默，避开了江安审视的视线。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要不是你大哭大闹，江望本来能在江家长大的。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你把他逼到虞家，师父也不会发现自己没有多少关注的义子反而那么赤诚、那么敬爱他，就更不会如此快地从你的伤害中走出来。”

“江望讨厌你，是因为你伤了师父，对你这个人他也确实不喜欢。可是呢，血缘关系没办法改变，就是我们恨不得把你套麻袋揍一顿，戳你几个窟窿，也改变不了你就是师母外孙的事实。”

“所以，作为师母的外孙，让你知道身份，本就是你该得的。师父不说，不提，虞家人不主动，不代表他们忘了这事。与其之后给你机会，让你因为被隐瞒而委屈伤心，有动摇师母或者师父的可能性，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相认算了。反正这些日子，我们也看出来了师母对于师父的态度。”

看着金凌蹙眉思索的模样，江安耸了耸肩。

“真不知道师父是转运还是倒霉，一下子有了两个追着他要弥补求原谅的人，一个你就够麻烦了，还有一个更不要脸的。切……”

江安感叹着，自觉自己解释完了，转身离开，哼着小曲儿蹦蹦跶跶地回了院子。

关门的声音特别大，金凌都能听见院子里江久的呵斥声。

他根据江安的话，努力回想，在模糊破碎的记忆里扒拉，终于想起了若干年前一个瘦瘦弱弱、趴在舅舅床前的小孩子。

“原来，是他……？”

————

江澄和蓝曦臣两人到了鸢居外，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透过院门，可以看到树下那个一袭青衣的女子托着腮，含笑望着他们。

蓝曦臣还在犹疑时，江澄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漠絮伸手拍拍自己右侧的位置：“阿澄，快来，坐这儿！”

这跟上次一模一样的热情和熟稔江澄已经见怪不怪，他已经猜到这女子不是寻常的人类了。

但是落后一步的蓝曦臣却不由得悄悄打量了几眼这位神秘的山姑娘。

一袭青衣，容貌姣好，最难得的是身上那股自然清灵的气质。

漠絮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头，脸上笑容收敛几分：“这位，是蓝宗主吧？”

蓝曦臣连忙弯腰行礼，“不请自来，冒昧打扰山姑娘了。”

漠絮见此，无奈地撇了撇嘴，也起身回了一礼。“蓝宗主不用这么客气，我不喜欢仙门的繁文缛节，至于打扰……既然是阿澄带你来的，那就说不上打扰。请坐吧。”

看来，这位神秘的医师跟江宗主关系非比寻常啊，蓝曦臣也只在心里略微想了一下，便笑着坐下了。

桌上的茶水是虞氏常用来待客的，眼见漠絮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却不动作，江澄只能自己提起茶壶，给三人都倒了茶。

漠絮嘿嘿嘿地笑着，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套出了一小袋红色的果子，摊开放在桌面上，“我也不是没有待客之礼的，喏，这果子可好吃了！”

江澄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她一个笑脸，然后扭头对蓝曦臣道：“泽芜君，把蓝家的事跟漠絮姑娘再说一遍吧。”

漠絮也不反驳，脸上依旧带着明媚的笑容，静静地听着蓝曦臣的叙述。

但是听着听着，她脸色渐渐沉重起来，眉间皱起。

蓝曦臣说完，院内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江澄看着漠絮的脸色，心里也生出几分担忧：“这件事不会跟你有关吧？”

你现在可是跟虞家绑在一起的啊！

江澄瞪大了眼睛，却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漠絮紧皱着眉，缓缓开口：“那个魏婴的昏迷，我很确定跟我有关系，甚至不客气地说，就是我造成的。”

蓝曦臣听此，桌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倒不是因为魏婴昏迷而愤怒，而是对外人擅闯蓝家伤人之事生出了不满。

江澄直截了当问道：“为何？”

漠絮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魏无羡不是告诉你他的事了吗？那莫玄羽魏婴的身上有他的碎魂，我要修复他的魂魄，自然是要去取这几片魂的。献舍后融魂又脱离，昏迷也是正常的，不过……”

“等等！江宗主，什么魏无羡？又何来复活一说？”蓝曦臣忍不住打断了漠絮的话，他听的云里雾里。

魏婴不是已经在蓝家了吗，又怎会冒出一个魏无羡复活之事？还说什么碎魂，难道……

毕竟是一宗之主，且家中藏书众多，在漠絮盯着他打量并未进一步解释时，种种推测已经在脑中生成。

若当真如此，那忘机……

冤孽，真是冤孽……

漠絮瞧着这位蓝宗主脸色已经苍白，正要开口稍微解释一下，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神情一变，“让真人给你解释吧。”

院子左侧的一扇屋门吱呀着被从内推开，身着黑色衣衫的魏无羡摇晃着身子，扶门而出。

看到院内坐在石桌旁的三人时，他有些呆滞，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昏沉的脑子分辨出那个紫色的身影是江澄。

“啪”地一声，屋门被重重甩上。

江澄无语，这家伙又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