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矮胖饕餮

“你救我干什么？”

“你傻啊，救你还要理由？”赤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赵云澜皱了皱眉看着她，她却哈哈大笑，“你可真有意思。那个和你一起的小妹妹呢！”

“她出事了。”

“不会真的上了鬼车吧？”赤名瞪大眼睛看着他，张大的嘴巴几乎可以放下一个拳头，“那丫头看上去也有点本事，怎么会这么鲁莽？”

“我和她都吃了这家的东西然后她发脾气走了，就没回来，晚上才知道出了事。”赵云澜知道她肯定明白什么才会救自己于是乎“你有办法救她吗？”

“据我所知，鬼车频繁出现是因为冥界入口结界松动，和前几天的躁动有关系。”她这么一开口，赵云澜就想起了前几天沈巍揭开封印的事，难道真的和那个有关？

“鬼车一般频繁不会超过三次，若出现三次以上，那肯定会有麻烦，最大的麻烦就是鬼门提早打开，延迟关闭。今年是六十年一遇的甲子年，又逢鬼节，是大凶三破日。对属性偏阴的人来说很危险。”赤名一手横在胸口，一手肘撑着，手指点着头，又接着说

她调查了这家店, 基本都是白天在晚上消失, 而且周围都是结界, 食物又下了摄魂术控制人心，会撩起人们心底最高的情绪从而引诱进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好像是比较暴怒的人才会。说是失踪的人不在数十，只是失踪时间过短，很多人家都没有动静，若时间一长，怕是警局门口也会堵着。但也不一定，也可能一家几口人都被摄了魂。

赵云澜听得毛骨悚然，“所以这家店和鬼车频繁出现有关系？”

她的猜测和沈巍言语里提到的如出一辙，也就是说事实偏离不了多少。

“那些人都会死吗？被摄魂的。”

“不会，死的只有进店的人。”赤名解释道，“摄魂，只是被控制灵魂，而不一定是剥离身体。而一般剥离身体的灵魂，只要身体不死，一般为生灵，多数是没有攻击性且软弱，而且魂魄纯度会相当高，有些鬼喜欢吞噬魂魄来修炼，这种生灵对他们就是最好的滋补。少数生灵有自己的灵识，可以随意控制抵挡危机。但只要身体一旦死亡，灵魂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你的朋友身体还在不在？”

看见他点了点头，赤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就有办法了。需要我帮忙吗？我可是阴阳师哦！我现在的调查差不多可以证明是这家店摄魂控制人心，剥离魂魄，和鬼相互取舍，所以对方肯定知道如何找回被带走的魂魄。我觉得和你有缘分，就打个九折好了，先付一万订金，到账就帮忙。”

她虽是阴阳师看上去也有点本事，有她的帮助，姝琦回来的希望会更大，但沈巍不喜欢他和阴阳师接触，那个陆家就让他够生气的了，要知道自己主动找上阴阳师帮忙肯定会更生气。

赤名看他犹豫的样子，以为他在意钱的事，开口劝导，“你想，那是你女友，你总不能让她这么死去吧？没有灵魂的身体是会死的很快的，你要不想她变成一具尸体，就这么拖着吧！我给你的价格已经是良心价了，都没有把两次救你的钱算上去，十分合算的，怎样？立刻给我取钱吧？”

“…………”

“别再想了，你多想一秒钟，你女友就多一秒钟的危险，走吧！”

说着就拉着赵云澜走, 赵云澜皱眉站原地不动看着她，就在这个时候，赤名突然停了下来，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在听什么，表情变得十分慌张，赵云澜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倒是放开了他。

“我有点事，晚点再来找你，你千万考虑清楚呀！”说着她跐溜一声就溜不见了，赵云澜看着她慌张离开的背影，冲着人群看了看，也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正想着怎么才能再次进入“美味之享”的时候，之前那个引着几个人去后门的旗袍女人就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对他微微一笑，十分有礼貌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云澜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赵云澜本不会跟着过去，因为害怕是个危险，但她紧接着说，“冥泽尊上也在，云澜先生大可放心。”

他这才释然，跟着她一同往里面走去。 美味之享看着店面不大，就那么楼上楼下两层，没想到旗袍女带着他进去之后，径直去了最里面，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店内藏玄坤。

地下室的楼梯下去之后，完全是一派富丽堂皇的装饰，有着宫廷豪华装束，所到之处彩色飞扬，美丽的让眼睛都觉得刺痛。

赵云澜跟着旗袍女往里面走，五条金色的龙盘旋在五个超级粗大的柱子上，栩栩如生，宛若真实。

每一个龙的嘴里都携着一枚水色的圆珠，水球里有着流水的闪动，变化多彩，十分漂亮。他盯着那些水球，感觉身体里有什么要被吸进去一样，内里纠结着很难受。

一只大手不轻不重的落在他的肩头，绛紫色的袖子自眼前轻轻一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别看那些龙。”沈巍将他微微搂在怀中，移开了眼前的手，赵云澜眨了眨眼睛才睁开，没有再去看那些龙。

“云澜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以为你只是普通人，没想到是尊上的夫人，之前对你的所为，我在这里诚心的道歉。”

一个尖锐的男音在前方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置身在一间客厅中，空缕雕花窗，白羽飞扬，一股奇异的花香味扑面而来，鼻子一痒，止不住的打起了个喷嚏。

沈巍单手捏决，在他鼻尖一弹，赵云澜顿时觉得那股香味不见了，眨着眼问道，“这是什么法子？”

“小法子。”沈巍淡笑的拍拍他的头，对着站在门前的矮胖男人说，“以后别弄这些东西，云澜是人受不了。”

“是, 是。”矮胖男人对沈巍十分恭维，对他也一样，“快请坐，来人，上茶。”赵云澜看他那副讨好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

再怎么说饕餮可是神话中东海龙王的儿子，那可算是个仙，沈巍只是一个鬼，所以饕餮犯不着对沈巍如此敬重，除非他不是真的饕餮，但若不是沈巍肯定会发现。

但看沈巍的样子像是必须这样，似尊大佛一样坐在椅子上，单手摩挲着高几上的茶杯，是红梅陶瓷的，红梅的红艳映衬着他指尖的白皙，隐隐带着透亮。

“他不需要。你还是继续说正事吧！”

饕餮一顿，转了转眼珠子，陪笑道，“尊上想知道的，我都如实相告了。我的确是为了一尝人间的美味，而用摄魂术控制人的心魂，用腐尸肉加以刺激，看谁会中招，然后招他们入店一解嘴馋。但那鬼车的事当真与我无关呀！”

赵云澜一皱眉还真的是他做的？想起姝琦和天缘，立刻问道，“那姝琦和天缘呢？你后来有没有把他们抓进店里？”

“你说的是那只狐狸和那丫头？”见他点头，饕餮微微摇了摇头，“我的确发现那丫头不同于寻常人，本是想跟进探索一番，谁知下人给跟丢了，之后就未在相见。至于那只狐狸，跑的那么快，谁捉得到？”他说到狐狸的时候，赵云澜发现他是低下头去，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现在姝琦出了事，赵云澜一定要找到天缘，它可是为了帮自己才出现在人间的，万一丢失了，自己连怎么通知它主人都不知道。

还想问的时候，沈巍单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握，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把玩，声音有些沉，“我再问你一遍，鬼车那事当真与你无关？”

沈巍这么一问，饕餮就一抖，赵云澜也觉得他肯定在隐瞒什么，赤名说过这家店剥离灵魂，与鬼取舍，他是饕餮肯定知道。

饕餮颔首说，“尊上不信任我？”

“那五爷可否告知被吃了的那些人的魂魄去哪里了？”沈巍不嫌烦的问一句，音色轻瞄，倒是不重不气，但听在耳朵里一路往下撞击在心口，撩起心的加速跳动，似是被抓住把柄一样。

饕餮一顿，抬头，脸上没看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那些人大部分我吃了，一小部分拿来混入腐尸肉里卖出去，至于他们的魂魄自然是下了肚。我是饕餮，吃人魂魄本就如吃饭那么理所应当，尊上莫不是为了冥界的魂魄要与我翻脸吧？”

他这番话说得讥笑暗讽，沈巍却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全然没有别人在他头上撒野时的愤怒。

修长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挠着痒痒，玩的欢快，听闻此言倒是微微一笑“你身上藏着我的第二重封印，我要是敢与你翻脸，你搞个失踪，我岂不是很麻烦？”赵云澜这才恍悟，一时倒是忘了饕餮是第二重封印的事。

只见沈巍脸上仍旧挂着微笑说，“不过我也佩服你，你在人间肆意杀人，还不留魂魄，万一冥王追究起来，你就算是五爷也难以脱得了关系吧？”

沈巍另一只手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似是配合着他的语速，“五爷被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应该不会傻的得罪冥界再次被关吧。现在的世间不似从前，再关下去五爷想必直接寿终正寝了吧？为了一个吃的，断了自己的前程，五爷应该不会这么傻, 你说是吧。”

饕餮听了这番话脸色变得古怪，眼神闪烁，游走不定，最后用手遮住了嘴巴，咳嗽了一声，道，“这个当然不会，谁会自掘坟墓，所以……”

“所以就动了点手脚，想了一个既能随意吃人又能瞒过冥界的法子对吧！”

“这…这怎么可能，尊上您多虑了。”饕餮掐媚笑着，放在腰间的手相互紧握。

赵云澜看看他又看看沈巍，继续闭嘴不言。

沈巍倒是突然笑出了声，像是刚才说的都是随口不算数的，他随意的摆了摆手，在饕餮没开口之前继续往下说道。

“我当然信得过五爷，只是云澜的朋友被鬼车带走不免有些担心。今天来也只是知会五爷一声，为了调查鬼车的事，我让牧尘化作一缕普通人之魂，替了某个死者的魂魄进了鬼车，想必不久就会有消息，到时候还希望五爷可以出一份力，怎样？”沈巍说到这里也不继续挑破下去，端起梅花陶瓷杯，优雅的品起了茶。

赵云澜嘴角微勾，第一次见到沈巍框人也可以这样淡定如春风般自然的，倒是饕餮没这么坐得住了，听到牧尘混进那些人当中，吓得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唇瓣也开始细小的哆嗦起来。

但他挣扎过后还是说，“既然是尊上要求的，那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然倾囊相助。”

“就等你这句话。”沈巍微笑，饕餮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沈巍这个时候突然一把握住赵云澜的手，带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云澜需要休息。五爷，就此告辞了。”说着沈巍就带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赵云澜回头看了眼饕餮，他仍旧坐在椅子里，却低下了头，放在膝盖上的手非常明显的颤抖着。

一路出了美味之享，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想起刚才的事，他笑着说，“没想到你框人这么有模有样的啊！你这样是想让他自乱阵脚？可是他既然做了，怎会因为你一番话就改变了初衷？”

“我说过饕餮好吃懒做，本性贪婪，为了吃什么都愿意，若是阻了他吃的欢乐，对他而言就是生不如死。他若是聪明就该知道趋向于哪一方才比较有利。”

“可我有两点不明白。第一，假设他真的和他人联手，他吃人肉，魂魄归于那人。但那些魂魄还是随着鬼车进入冥界的，托大庆也问了说冥界并无异常。你这样框他是不是有点矛盾？”

“因为人是被杀死后魂魄离体，这和直接剥离身躯是有区别的，前者可以属于自然死亡，后者就是非法死亡，冥界一旦接收这样的魂魄必定经过严密调查。我进入他店里地下的时候，发现那些人都是被杀死后剔骨取肉，而后魂魄是自然离体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算是明白了，饕餮想吃肉其实大可以直接吃了，但为了躲过冥界的排查，他用了人类的法子杀人。

“那会是谁与他联手？鬼车出入冥界，该不会是鬼？”

“不排除。”沈巍眉头微微蹙起，“冥界都有严格规定，每一部鬼车上必定有鬼差至少一人。不管怎样先去看看今晚会不会有鬼车再次出现。”

赵云澜和沈巍一路朝着那个地方走去，行至半路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问，拉着沈巍的手说，“小巍，你说饕餮是你的第二重封印，万一他以此要挟你咋搞？”

“你觉得我像是怕被要挟的鬼吗？”沈巍伸手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只是手还没落在头上，一道刚劲的戾气从后面挑了过来，打在沈巍的手背上，发出跐溜一声。

沈巍几乎是同时用另一只手把他揽入怀中，宽大的衣袖将他包围的紧紧的。

“恶鬼，放开他！”清脆的嗓音闯入，幽光的路灯下赫然出现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小子，快过来。”

“是你？”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赵云澜微微一怔，“赤名？”

青丝被夜风吹得轻柔飞舞，发丝的主人一派高傲，手掌朝下伸直，黑色火球隐隐聚集。

“你是谁？”

“陆家赤名。”赵云澜一惊，她竟然真的是陆家的阴阳师。

赤名看着他，右手持着一把类似于剑的长物，有点像紫外线灯，圆柱体撒发着紫色的光亮，“你过来，别怕他。”

“他会怕我？”沈巍冷笑，而后转头看向了赵云澜，手指在他脸上轻揉着，声色温柔如水滴泛滥，“是怕我还是爱我？”

“……”

“鬼能魅人心魄，别看他的眼睛。”赤名说话的同时发起了攻击，持剑的右手在空中虚浮的画了一个圆圈，立刻有紫色的流动涟漪泛起辉亮，阵法瞬间浮现。

她左手竖起食指和中指放在嘴巴前面，嘴里默念着咒语，阵法光辉大绽，随着一个“喝”字，朝着他俩就攻击过去。

就在她念咒语的时候，不知怎的赵云澜脑海里就闪现了熟悉的字体，对着沈巍喊到，“是阴阳锁魂阵，快躲开！”

赤名发动的攻击就那么的偏离了，她惊愕的看着他，“你懂阴阳术？”

却见赵云澜摇了摇头, 赤名放下攻击，因为隔着不少的距离，所以他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看那样子应该是在思考什么，随后便收了手里的剑。

“我一开始以为你身上的阴气是接触死者过多导致的，没想到是因为冥婚。小子，提醒你一句，冥婚的下场都是悲剧，你可要想清楚了，一辈子被鬼缠着还不能寿终正寝，真的好？你若来阴阳家，我可以让师父帮你解开冥婚。”

赵云澜心一紧，陆家当真有解开冥婚的法子？所以爷爷才会叫自己一定要去陆家？心里有些微微不舒服，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襟，往沈巍身上靠了靠。

沈巍身子一僵，然后用力的搂紧了他，对赤名说，“这点不饶你费心。你既是阴阳师就赶快解决最近鬼车一事，三破日在即，出了岔子，厉鬼横行人间，受罪的还是人类。”

“哟，你这鬼倒是有点人情味嘛！”赤名打了个哈欠，咧嘴一笑，瞬间没了之前的严谨，变得和之前两次那样懒散“仔细一看，长得还挺帅。可以和我师父一较高低。”

“哼！就凭他！”

“怎么你认识？”沈巍这次没有回答，赤名笑眼眯眯的看着他，俨然一副调戏的样子，“你这鬼能躲过我的那一击攻击证明有点本事，长得也不错，要不考虑做我手下，拉出去也能乐呵一下。当然了, 小子你可别醋，我就撑撑场子。”

“……”

沈巍嘴角一勾，泛着冷意，“陆家阴阳师何时变得如此落魄，需要鬼来撑场子。今日我没空陪你玩儿，也请你以后别纠缠我家云澜。”

“你叫云澜？”赤名瞬间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古怪。就在她愣神的空隙里，沈巍带着他一跃消失在了黑夜中。

来到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没到，他把他放下，赵云澜坐在车站的椅子上，一言不发。沈巍墨色的瞳孔里泛着丝丝不爽，“我说过不准你和阴阳师接触的。”

赵云澜有些委屈，就知道他是生气了，但撇撇嘴还是说道，“又不是我故意找她的，是她自己接近我的。”

沈巍盯着他半响，最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生气了？”

“谁敢生你冥泽尊上的气啊。”

“除了你还当真没人有这个胆子。”

赵云澜瞬间抬头看他，怒瞪，“我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我也想救姝琦，不知道这小妮子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在帮你救？否则冥界打乱对我而言才是最好的。”沈巍有些咬牙切齿的音色，赵云澜抬头却没看清楚他的面容，银色的月光倾斜落在他的脸上，似是染上了一层氤氲，美妙不可言。

他微动忍了片刻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感觉“总觉得饕餮和他人联手很可能是被利用了。”

沈巍在他身边坐下，“怎说？”

“赤名说今年是六十年一遇的甲子年，逢鬼节，是凶煞三破日。而鬼车频繁出现人间，很可能会让鬼门提早开启，延迟关闭，这样祸害的还是人间。饕餮曾经因为大量食人而被关起来，我想就算是重蹈覆辙他也只会吃人，而不会大肆屠杀，这样真的是断了自己的前程，我想他不会这么傻。可他偏偏与对方这么做了，有可能是被利用了。”

赵云澜越说到后面越有些支吾，不敢说下去，沈巍发现了这点，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声的问“你想说什么就说。”

赵云澜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我是担心对方想阻止你揭开封印，说到底我还是很在意那个神秘人，尽管你们说不是，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去怀疑。”

此时夜风轻微拂动，吹动着他额前的刘海，赵云澜发现自己的刘海有些长, 风吹动着发丝打在眼皮上痒痒的，就想用手扫开，却被沈巍握在了手中，面上似是万年的冰霜覆盖，却也掩盖不住后面的俊美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