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之一世安（70）

成婚这种事到底不适合女孩子自己开口，饶是穗禾也不例外，所以最后叶若依便将这事揽了过去。

只是也不知她是如何与萧瑟说的，以至第二天入夜，穗禾还没来得及点灯，就猝不及防被人从背后抱入怀中。

穗禾下意识一掌挥出，一道熟悉的闷哼声传来，惊得她立即收回掌。

“萧瑟！”

手一挥，屋内顿时灯火通明，再看萧瑟正一手撑着梁柱，一手捂着腹部，倒吸着凉气。

“我的好姑娘，再往下些，你下半辈子可就要守活寡了。”

“贫嘴！”穗禾没好气地瞪了萧瑟一眼，扶着他到桌边坐下，抓过他的手，将灵气输入他的身体中。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这是……”

话还没有说完，穗禾就被萧瑟放到桌上的包袱停住了话，在萧瑟的示意下，穗禾犹豫地打开，直到看清一角后，她忽然间睁大了眼睛。

“嫁衣！”

她惊讶看向萧瑟，就听萧瑟说道：“穗禾，对不起。”

穗禾蹙眉看向他：“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

萧瑟起身拉过穗禾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边，细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柔得快要将人化了一般。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穗禾更加不解了，一双好看的眉死死扣着。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昨天若依来和我说过话了……”

萧瑟浅浅笑了笑，面色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她说我们尚未定下名分，之间还是要避嫌些好，否则对你名声终究不好。可我想……”

往日里风流倜傥、格外洒脱的萧瑟此时像是突然嘴笨了起来，尽管面色依旧平静，然而一双微微泛红的耳朵暴露了他的心思，看向穗禾的眼中充满了郑重。

“穗禾，你愿意嫁给我吗？”

穗禾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他话落下后，一直沉默着定定地看着萧瑟。

她从未见过旁人口中那个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桀傲六皇子，也想象不出萧瑟的那副模样。

因为从她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萧瑟就是华贵却又慵懒的。

但如今再看他，似乎旁人口中描述的那个天启六皇子的形象渐渐清晰了起来。

昏黄灯光下，一身青色云烟细棉的萧瑟，冠发高高绾起，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他微抬着眸，眼底尽是不容拒绝的霸道，看得穗禾心间一颤。

也许是她错了，比之润玉一流，当是萧瑟更胜一筹才是。

见穗禾一直沉默着，萧瑟抓住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过几日，雷无桀就要回去了，天启城……”

似想到了什么，萧瑟眉间不由漫上了一丝郁色，直到感受到穗禾的忧心，才笑了笑，转开了话题：“我想在大家都分别之前，名正言顺的告诉别人，萧楚河是穗禾的夫君，穗禾是萧楚河的妻子。”

“萧楚河？”穗禾一挑眉，“你打算听旨回天启了？”

顿了顿，穗禾打量着他的眉眼，“我听说你父皇承诺你说，只要你愿意回去，必然免你罪过，恢复你皇子身份，重袭永安王之位。”

“我没有错！”萧瑟沉声道。

穗禾抿了抿唇，最终抽出她的手，走到窗边，眺望着那轮明月，良久，才回过身来，看向萧瑟，“我知你对琅琊王的情谊，可是萧瑟，你真的有考虑好，你到底想要什么吗？”

不等萧瑟回答，穗禾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那个位置，那你必须先是一个皇子，然后再是一个侄子。作为皇子，有些事你不得不服软，别急着打断我的话。”

穗禾抬手示意萧瑟静声。

“萧瑟，自古无论是人间还是天界，天家亲情或许有，但绝对不多。身处这个位置，不进则退，独善其身，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即便你不想，但只要你有这个资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觉得四年前你父皇狠心，你皇叔琅琊王无辜，可你父皇只是做了一个君王该做的事情。”

萧瑟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穗禾觉得我父皇没有错吗？”

“何错之有？”穗禾反问，“我听若依说起过昔年之事。不问旁事，只论四年前，你皇叔琅琊王要被问斩，三万琅琊军在天启城外待命，只要他一声令下，立刻就能伙同北离境内八十万琅琊军杀入天启。”

穗禾抬起眸，“而那时你父皇手中的兵力不过是叶家军二十万。堂堂一代君主，如果不是琅琊王无心，如今君主一位是谁还尚待商榷。”

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穗禾接住窗边落下的一片飞絮，沉默了良久，才转过身来，“萧瑟，如今的你就是昔日的琅琊王，你已无路可退，不止你那些异母兄弟，还有对着北离虎视眈眈的其他皇室。”

“天下早已生变，你我都在局中。”穗禾回到桌边，将包袱重新打包好，交还到萧瑟的手中，“在你没有真正想好自己究竟为何而动，如何为之之前，这份嫁衣，我穿不起，不为别的，只为如果你不想，我便不能再继续连累你，将你拖进更深的泥渊中。”

－

屋内昏黄的灯火摇曳，倒映在屏风的独影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你不怕适得其反吗？”屏风上出现了第二道影子，一袭绿衣的叶若依从墙角走出，看着桌上烛光下红得夺目的嫁衣。

“不破不立，有些事是藏不住的。”穗禾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刚刚被萧瑟扔下，并没有带走的嫁衣上，眼底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