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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苍一惊，愣愣地看着眼前白衣的女子——竟犹若他人。他眸光一闪，缄默不言，目光落在那一袭白衣上良久。风轻云淡，十方世界随着长风入耳，他轻阖眼睑，然后，缓缓抬眸：“又能怎样？什么才算做万念俱灰？”

绝壁之上，白衣临风，少女皎然一笑：“不曾万念俱灰岂不最好？如果人人都那样了，这么多个墨如尘，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少女清秀的笑颜宛若日光下的冰川清水，澄澈无暇，冰释了方才一言的沉重，墨苍也随之莞尔，“就你会狡辩。”

天地苍茫之中，翠微几点，缀染新绿。遥处，山间驰道蜿蜒，细细如线，稀疏的人影恍若匍匐的蝼蚁，于这天宇之下，历悲欢离合，度一切苦厄。

眼外天边，他的目光渐渐地柔和下来，“有些事情，即使只有一丘之隔，也永远都无法到达吧……”少年望着，轻轻一叹。

她扶着轮椅的手蓦地一紧，仿佛轻轻一颤：“……你仍想出八剑门么？”

自多年之前，转魄阁中一言，他便再也不曾说出离开八剑门一事。

他沉默不言，只是莫名地莞尔，眼底有她看不懂的光，两处自知。

“你一定会出去的。”她又道了一遍，眉眼轻垂，阖上一刻，“八剑门终究不可能囚住你。”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一字一句道出。

墨苍神色一僵，须臾，竟是一笑，璀璨如光，使她一惊。

凝望许久，她松下抚上轮椅的手，缓缓上前。

崖边青青黄黄地绽满了不知名的花，身下千丈，彷如无尽无底的深渊。白衣刚想去撷了那壁上的淡色野蔷薇，恍若悬空的幻觉弥上心头，她一抬眼，却猛然听到墨苍焦急的呼喊。

“阿灵，快回来！”

刹那，鹰隼自天处尽头展翅而来，清亮的嘶鸣划破长空。遽然，自山岚漫底之下迎来破空一箭，径直钉在她欲采撷的那支火红的蔷薇上，顿时花叶俱碎。而翎尾犹颤，不知年岁的箭簇锈迹斑斑，生生没入了石崖之内。

卫渠灵脸色刷白，指尖一颤，妄想退后一步，脚边碎石却哗哗松落，直坠崖底。

瞬间，重心不稳，她也不觉地向无尽的深渊落去。

卫渠灵的眼底掠过惊惶，慌不迭中，胡乱一抓，那少年竟稳稳地握住了她伸出的那只手。她陡然一愣，发觉是轮椅上的公子，刹那间又将手松开。墨苍见此，剑眉微地一蹙，反而身子前倾，握住了她的手腕。

“墨苍？！”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做，卫渠灵惊唤一声。一转念，两抹身影消失在长风呼啸的昆吾之巅。

继第一箭而后，恍然间，竟有漫天箭雨自崖底射来，她眸子里的光渐渐冷了下去，堇衣的公子把她搂在怀里，疾速地下落。她手劲微地一松，刚想提气，瞬间，又听闻他一声叱。

“抓紧我！”

被那严厉的话一叱，她又抓紧了少年的衣襟。转瞬之间，紫衣袖袂一拂，掌心便多了数枚青叶，刹那，一式飞花摘叶自手中脱出，与箭翎相抵，阻了一阵箭雨。而抓准这一刻间隙，下落停止，耳畔宛如狂笑的风也暂歇，她愣愣地抬眼望了堇衣公子，对方的目光却转了过去，不去看她。紫色的身影一掠，彷如蹑云逐月而上——梯云纵！那个坐于轮椅中的少年竟然如此轻易地使出了武当绝学梯云纵！

堇衣少年飞身跃起的身影映在她眼底，宛如一道霹雳，割裂开她眸里深潭般的光。

紫衣几跃，片刻便飞身而起，再次落在了昆吾之巅空荡的轮椅上，而他怀里，白衣少女轻轻地颤抖，仍紧紧地握着他的衣襟。

过程宛如是瞬间，片刻后，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刚想放下怀中的少女，卫渠灵却更加紧紧攥住他的衣裾。他就这样搂着她，却看不见她容上的神色——惊喜与悲哀无数次变幻。

——这机关遍布的昆吾，究竟何处对人有恻隐之心？

他双唇翕动，望着怀中白衣少女，想解释什么，最后只是一声淡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