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加德尼斯男爵和他的城堡（下）

进入内城后，两名伤员被搀扶着送去治疗，剩余的骑士则疲惫的坐在内城庭院中心的长桌边，低声交谈。很快女仆就端上了白面包、焗批、蔬菜炖肉汤和麦酒，随后又送来了各类烤肉、腊肠和腌制鳕鱼片，最后还提来了一筐新鲜的树莓和一罐羊奶。一盘盘热气腾腾散发着香气的食物在烛光下让骑士们食指大动。

看来男爵的招待的确很丰盛，面对这样的美食，所有人都拿起刀叉狼吞虎咽的享用着，唯有不死人吃的很慢，似乎饭菜难以下咽一般，甚至引来了两侧骑士诧异的目光。

可怜的维伦，昔日作为窘迫的佣兵难得碰上如此大餐，如果他还是个正常人，一定吃的比在场的所有骑士都畅快。可不死诅咒剥夺了他很多东西，即使找回了记忆和理智，也永久享受不到“吃”这人生致大乐趣。他的嗅觉和喂觉大大减弱，也没有饥饿感和饱腹感，唯一的渴望是对灵魂饥渴。美味佳肴尝起来味同嚼蜡，美酒入喉如饮井水，只有吃到树莓时能感受到一点酸味。不死人大概明白游魂是为何失去理智了。

进食结束，骑士们和男爵都很满意这顿夜宵，不死人却只吃了半筐树莓和一条面包。吃饱喝足的骑士侍从和不死人被送到客房休息，两位封地骑士则和男爵与他的从属前往塔楼会议厅议事。

“您可以把衣物和武器放进床尾的箱子里，城墙角左手边的第二个小屋是厕所，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去厨房找守夜佣人。”女仆说完就离去了，留下不死人和一位骑士侍从在狭小的客房里。

这是不死人离开不死院后首次有机会睡在柔软的床铺上，已经习惯了盔甲的他将大剑和盾牌放在床边，直接躺了上去。不死人刚躺下，那位拥有一头柔顺棕色卷发的准骑士原本正在昏暗的火把下拆卸锁子甲，此刻有些羞涩的开口了：“我叫丹尼尔，先生，感谢您白天的出手相助。”

不死人转过头，看到这个年轻人青涩的脸庞，认出他正是白天和两个蒙古人对峙的士兵：“啊，你好，叫我维伦就好。”

“好的维伦先生，你不解下你的盔甲吗？”

“明天还要赶路，我就懒得脱了。”因为没享受到美食的不死人现在有些郁闷，一想到以后也和美食无缘不死人就更加郁闷，所以语气有些低沉。

听到不死人的解释，丹尼尔也停止了卸甲，坐在床上继续和不死人聊天：“你一定是个很强的战士，我还没见过有人用这么精美厚重的大剑，我能看看它吗？”

“请便吧，我没意见。”

“哇，好重！”

同一时刻的议事大厅内，加德尼斯男爵有些愤怒的敲击着桌子：“这是什么荒唐建议！霍勒斯骑士，我热心的招待你们，你却让我丢下领地和城堡带着人向内地逃难？就因为你们遇上了一小股不同于罗斯人的蛮子？”

霍勒斯有些无奈的坐在男爵对面辩解道：“大人您也看过我们缴获的头盔和令旗了，那确实是金帐汗国的标志。而且我只是建议，建议您提前疏散民众，召集骑士到华沙去备战。”

“到华沙去？那男爵大人的城堡和财产谁来守卫？就算是五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不一定能攻克我们萨尔纳基堡！”一名男爵手下的骑士反问霍勒斯。

“而且，最近村民在野外完全没有看到有敌人的迹象，骑士大人。”执政官费利克斯帮腔到。

“你们什么都不懂！重重迹象表明蒙古人在集结大军，我们在森林里……”

“不要说了！弗兰骑士。”男爵制止了这场争吵，严肃的眼神扫视全场“如果是莱谢克大公的亲笔命令，我一定会在遵从。在此之前，等蒙古人出现在我眼前再说吧！我会让它们好好尝尝我的利剑。回去休息吧，骑士，明早还有赶回华沙完成你们的使命，不要让我把你们列为不受欢迎的人。”

“遵从您的意志，男爵大人。”霍勒斯带着脸色铁青的弗兰骑士在男爵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微微低头行礼，然后离开了议事大厅。

当霍勒斯走远后，费利克斯转头对男爵说：“大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一个骑士也能在您世袭男爵面前指手画脚，这也太过狂妄了。”

“他是大公的心腹，经常伴其左右，在某些情况下也代表大公本人的意志，不能仅仅用骑士身份看待他。通知我下属的三个村庄，从明天开始叫村民们注意点周围的情况，乱民土匪可造不成精锐骑士伤亡。”

“是，大人。”

“也就是说，你还要自备武装无偿服侍弗兰骑士两年，然后参加骑士试炼，接受天主教会和贵族承认才能变成正式骑士？这简直和卖身的学徒没什么两样啊。”

“其实也不是啦，主人会负责教授和训练我们武艺，战场上的缴获和贵族大人们日常的赏赐也不少，再说大部分骑士侍从都是这么过来的。”

明明九十多岁却看起来像二十多的不死人维伦和真实二十岁的准骑士丹尼尔正仰面躺在床上，一边盯着天花板一边闲聊。

“那你们东方人的国度又怎么成为骑士呢？”莫鲁米撒是很久以前从龙之山脉东方的国度迁徙过来的一支部落后裔，在伯尼斯与亚斯特拉边界荒芜的旷野上定居建立的国家，因此不死人的脸庞和肤色神似这里的东方民族。

“我们那里啊，首先出身很重要，其次要求军功……个人武力强弱也很重要，除了没有教会认证，和你们这里也差不多。”波兰，莫鲁米撒，伯尼斯哪里都一样，只是不同国家侧重的条件不同吧。

“维伦先生……”丹尼尔的语气突然犹豫了起来。

“嗯？怎么了？”

“其实从熄灭火把后，我就想问了，你好像在发光耶？”

“那是你的错觉，年轻人，少吸点迷幻药，少问点问题对自己有好处。”

“我从来不碰那东西，而且你明明……”

“不聊了，睡觉！”不死人扭过头，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和这位年轻骑士的闲聊让他找回了一点在佣兵团中和同伴一起围在篝火下谈笑的感觉。在找到回去的方法前，暂时被这群人雇佣也是个好选择。毕竟，战场是获得灵魂和结交同伴最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