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幽冥死域

不久后，不死人坐在祭祀场边上的低矮石凳上，打量着手中由布制成的黄棕色护符，感觉似乎上了当，又感觉有点荒谬。

【罗德兰，没想到神的领地上金钱的作用仍在，只不过金币变成了灵魂，而灵魂只能由杀戮获得。或许诸神早已逃离此处，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无尽的颓败和无尽的活尸。】

铜币上印着美酒与欢愉之神马洛伊夫老爹的侧脸。不死人用手指摩挲着铜币，希望神灵能够分点琼浆玉露和快乐给自己这无名的不死人，虽然不死人已经无法尝出美酒与佳肴的味道。马洛伊夫在神话中总是与美酒，良药，欢笑与美人相伴，是佣兵和战士的朋友，在酒会上战士们总是高喊着祂的名号，感谢祂的祝福，想要将欢乐分享给祂。不死人确已经忘记了是否与其共饮过，但这枚铜币确实勾起了不死人对生前的眷恋和向往。

“唉，神话啊……可真是难以捉摸。”

收起铜币和护符，告别圣职者后不死人沿着偏殿右侧向上的楼梯继续前进，二楼尽头是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两个看起来是升降梯入口的门洞，但里面没有升价平台和铁链，没有任何东西，空的让人丧气。灰心战士说底下可能有一个仓库，于是不死人决定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这里。不死人再度回到了祭坛，看到那位灰心的战士低头沉思着，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看起来丝毫没有和不死人攀谈的意思；此时，不死人注意到他后面有个旋梯能通往下方，也许底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因此不死人不加思索的向下走去，想靠一点莽撞碰碰运气。

在石阶上向外看，巨大的峡谷一览无遗，无法形容的深度让人怀疑底下是否直通地狱，旋梯的护栏已经失去踪影，深渊的窥伺让人不得不放慢脚步。

【如果继续走下去，也许真的能到达最底处，但是那要走上多久？】

然而仅仅是经过一个拐角，不死人便进入了一块平台，看上去是圆形的祭祀场多出一截，它的上头就是祭坛的篝火，不死人本想着支撑祭坛的岩体应该长满苔藓，古老而又威仪。但他却看到了一个简陋狭小的洞穴，洞口立着几根弯曲锈蚀的铁棍组成的一个牢笼。里头跪坐着一位女性，衣着肮脏破烂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式，垂着头看似毫无生气；她是活着的，不死人注意到少女的胸口还有起伏，可她却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关心，藏着她的脸庞，也藏着她的声音。这位女性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不死人悄悄走上前询问，然而却只得到了铁链发出的细弱声响作为回应。

“嘿，你好，我是新来的，新的，不死人。”明知不会得到响应，不死人却依然对她自我介绍道。

不死人在地穴前站了几分钟，明白过来这可能就是此地的防火女，被授予重任看守火焰，受到众人敬仰的防火女，可谁又能明白她们的孤独和苦涩呢？

不死人也惧怕孤独，但他不得不在完成使命的路上郁郁独行。

沿着旋梯继续下降，随着墙壁渐渐恢复了完整，前路变得更加黑暗深邃，不死人仿佛走在某个怪兽的食道里，奇怪的总有未知来源的微光照亮不死人脚下的路。终于不死人来到一扇打开的铁栅栏门前，门内是一个圆形大厅，看方位应该位于传火祭祀场祭坛的正下方。

在这完全封闭的黑暗环境中，不死人终于确定的唯一的光线来源——自己的身体。是的，不死人的身体发出了微弱的光亮，那在阳光下几乎察觉不到的柔和光线，却足以照亮周身三四米的范围。

【葛温大王在上啊，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为什么在发光？】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光的？总之应该是我接触火焰之后。】

不死人尝试控制自己发出的光芒，发现自己除了提高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亮度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借着自身的光亮，不死人大致看清了大厅的情况。铁栅栏门旁安置着和巨大齿轮相契合的拉杆机关，大厅中心则是深不见底的圆形升降机井，三条粗壮的红色锁链从大厅拱顶一直向下延伸到升降机井的黑暗中。

不死人扳动机关，只听见“轰轰”的重物摩擦声伴随着“咔啦咔啦”的机关

转动声，三条铁链开始飞速上升。很快的升降机从地底升起平台填补了大厅中间的空缺。

靴子踩在平台上发出的叮当的金属碰撞声，当踩下平台中间的圆盘机关时，锁链开始下降，并且速度越来越快，摩擦造成的噪声震得不死人略微有些头疼。

就在不死人疑惑这个平台要下降多久时，随着一阵震动，升降梯到底了。不死人刚走出升降机井，就感到一阵让人打颤的寒意，这寒意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

这里是几百米深的地下世界，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岩壁的一个小小缺口。升降机外的地势沿阶梯状下沉，神似传火祭祀场的神殿外围。半径十几米的岩石平台外是一片汪洋泽国，无光的环境让人无法看清黑色水面下究竟有什么，水面上还笼罩着不停变幻形状的稀薄迷雾。站在高台上向远处眺望，能看到宫殿和房屋朦胧的剪影，不详的气息——深渊的味道徘徊其上。

虽然水面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点波涛和浪花的声响，但是这里并不宁静，活尸的呻吟嘶吼和不知所谓的呢喃低语伴随着若隐若现的亡灵惨叫声为这幽冥死域增添了绝佳的伴奏曲。

不死人看到眼前景象的第一反应是直接转身，返回温暖安全的传火祭祀场，尤其是在他看到远处木桥边上充当路灯的蓝色鬼火后。但最后，身上散发的光芒给了他一点勇气，他决定在不靠近燃烧着蓝色鬼火的浮桥的情况下搜索一翻就尽快离开。

“噌！”长剑出鞘，不死人小心翼翼的穿行在活尸群中，向有灵魂气息的地方靠近。疯癫的活尸们或依靠在岸边低语，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祈祷，或埋首于墙角哭泣。它们大多都带有残破的武器，有些还身着相对完整的衣服，奇怪的是它们都对不死人没有什么敌意。但不死人总觉得这里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全，在楼梯底部和活尸群中捡到两块魂块后，他状着胆子朝通向迷雾深处的木桥边走去。

突然一个盘坐在地上的身影让不死人警惕起来，他穿着黑色的旅行装，背对着不死人一言不发。

“喂！你好？”陌生人没有回应。

当不死人走近他时，才发现陌生人的喉咙被刺穿，早已死去多时。他身上没有其余伤口，喉咙处的伤口看上去是刺剑造成的，而一把大型刺剑正握在他手上，剑鞘正别在他腰间——他是自杀的。他的尸体前还有一行发光的白色字符：不要进去！

不死人皱起眉头，他猜测这位自杀的旅人应该通过了浮桥，不知经历了什么仓皇逃了回来，又不知为何自杀在此处，还留下谏言警告后来者。

【他遇到了什么？那些活尸很可能同样的遭遇……】

不死人从旅行者身上解下刺剑的剑鞘并收起刺剑，冲着尸体行礼道歉后转身向升降梯走去。走着走着，不死人的步伐从漫步变成小跑，再由小跑变成飞奔，因为一股危机感从湖水深处向他涌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他应该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一刻也不能停留！

太迟了，还不等不死人钻进升降机井，一股让他汗毛树立的黑雾不知从何处冒出，将不死人牢牢包裹，随后不死人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