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屠魔

门洞后结构和三楼东侧相似，只是房间还相对完好。通向二楼西侧走廊的铁门紧闭着，一个活尸守在门前。

又一个敌人，一个不同寻常的敌人。它身披制式的士兵铠甲，头戴标准士兵圆盔，左手持盾，右手握剑，显然它曾经是一个剑盾士兵。活尸士兵身上的铠甲风化磨损的厉害，兜鍪上锈迹斑斑，上半身只有锁子和钢板结合的胸甲和护肩还相对完整，护臂和腹甲已经不知所踪，裙甲也几乎变成了的围裙，只剩一条褪色的橙色束腰和变成布条的甲片，胫甲少了一个，另一个也遍布裂痕。即便如此，活尸手中的长剑依然锋利，手持的铁制筝型盾也比不死人手上的厚实不少，从持剑的姿势不难看出它生前对于武器的熟练使用。

不死人将盾牌护在身前，长剑平举于肩，慢慢靠近活尸。当不死人离活尸还有两三步时，活尸突然由静转动，动作灵活快速的出人意料，它跨步将长剑从腰间刺出，“当！当！当！”一连三下猛击在不死人盾牌上。不死人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向后踉跄一步，活尸则不依不饶的又高举长剑向不死人劈来，不死人凝神屏息，落下的长剑在不死人视野中逐渐放大，速度也不死人眼中逐渐接近停滞，墙壁和天花板似乎远离了战斗中的二人。不死人千钧一发的将盾牌向左前方挥去，挥动的盾牌砸中了活尸尚未劈下的长剑和持剑的手腕，长剑被磕飞出去，咣当一声掉落在地。趁此机会不死人反手绕开活尸的铁盾，从左侧捅进了活尸没有铠甲防护的腹部。

“噗嗤！”和砍中其他活尸的手感大不相同，不死人感觉好像刺进了一块干涩的枯木，剑刃难以深入。不死人丢下盾牌，双手握住剑柄再次用力，长剑终于穿透了活尸的身体。

活尸双眼的红光逐渐减弱，身体失去力量般跪倒在地。不死人刚刚拔出长剑，活尸猩红的双眼却又一次亮起，它抓起地上的直剑给不死人的腿上狠狠的增添了一道伤口。不死人忍着疼痛对活尸的喉咙又补了一剑，活尸才彻底失去了声息，这次从剑盾活尸身上逸散出的灵魂光雾足有断剑活尸的四倍大。

【真是大意……】不死人看着逐渐消散的活尸尸体，拿出了骑士赠与的元素瓶晃了晃，微微抿了一口。原素瓶不愧被称为不死人的宝物，那温暖又略微甘甜的液体几乎让不死人找回了活人的感觉，随着身上一股暖流过后，不死人腿上的伤口快速愈合了。

“有了这个，我又多了……几分胜算。”

不死人捡起盾牌，回到了三楼露台。【我已经拖得够久了，该和这头恶魔做个了断了。】不死人从阳台向下望去，恶魔仍然踱着步在大殿内巡逻，阵阵喘息环绕于院落，轰隆隆的脚步声也不曾停息。

与恶魔战斗的诀窍是什么？不要犹豫，即使面对多么可怖的敌人也敢于亮出剑刃，才有可能完成常人无法完成的伟业。不死人冲了上去，剑刃朝下并以双手紧握。这是来自不死人与骑士、以及所有被恶魔屠戮的无辜者的怒击，利刃穿透了恶魔的头皮和角质，深入血肉；恶魔的哀嚎声震耳欲聋，那声音饱含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恶魔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越是挣扎，钻入皮肉的利剑就越会扩大伤口，剑刃也磨损的越厉害，但这把长剑并不脆弱，身经百战还能保持锋利证明了它的质量。不死人再次得到知觉－－毋宁说不死人第一次发觉自己从未丧失知觉，恶魔温热的血液洒满了他的躯壳，似腐朽的鱼骨般恶臭的气味呛人鼻息。恶魔晃动着脑袋，胡乱的挥舞着利爪，不死人则倚靠着恶魔头上杂乱生长的头冠长角，从腰间抽出了之前的断剑。

【还没完哪，我会让你更加痛苦，如果你能理解痛苦为何物。】

不死人使劲转动长剑剑柄，给恶魔头上留下了一个大洞，接着抽出长剑从恶魔头上跃下，顺手将断剑狠狠的插进了恶魔的右眼框 ，喷溅的血液染红了不死人大半身体。

不死人带着长剑落回地面，断剑则留在恶魔右眼中。不死人双脚一踏实地面，就如同风滚草般翻滚着离开恶魔身体正面。不死人知道战斗是怎么一回事，他仍然记得战友和前辈昔日的教导：适可而止，切勿恋战。

当来到恶魔身后，不死人手中的剑刃如风车般转动，想要砍断恶魔的尾巴或者脚筋。但恶魔此时仍然活蹦乱跳，其生命力之旺盛远超人类，那身皮肉的防御力也超乎想象；恶魔已经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它身躯一转，手中的巨锤就将不死人撞开老远，轻松的如同弹开一只跳蚤。

不死人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乖乖倒下，纵使他还有昔日战斗的记忆，也不曾听说有人与这种东西博斗过。这只恶魔的存在超乎人类，如同幻想之物，是上古时代遗留的祸害，或许正因为此地接近神灵的国度，所以它才得以现身，作为一个门卫考验前来的不速之客。

“把钥匙，交出来！”不死人呐喊着，回想着骑士交给他的使命。

不死人和恶魔继续周旋着，尽力躲开它挥舞的巨锤，砍着它的小腿，切着它的短尾；偶尔被恶魔击中身体，则吐出胸腔里的闷血，躲到断裂的立柱后快速抿一口原素瓶，揉一揉受伤的部位，而后继续与恶魔的战斗。

大厅内的陶罐几乎都被巨锤或碎石砸的粉碎，立柱也一根根倒下，不死人的元素瓶逐渐见底。

恶魔憎恨的吼叫依然撼动天际，大锤砸入地面的巨响让人心脏几乎骤停。但他笨重的身躯无法快速转身，右眼的伤势又让它常常失去这烦人的虫豸的踪迹，头上的血洞还让其生命缓慢确持续的流逝。恶魔挥舞巨锤的动作逐渐变慢，不死人则保持着最初的敏捷。

不久后，恶魔伤痕累累的右腿和断了一截的尾巴终于不足以支撑它的身躯平衡，不死人便趁恶魔倒地的瞬间斩向它的脖颈，然而不如最初的期待，长剑仅仅砍破皮肤，无法斩断肌肉和骨骼。因此，不死人持续的劈砍着，像锄地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想剁下恶魔巨大的头颅。所幸恶魔已经无法再次起身，扭动的身躯和漏了气的风箱般的嘶吼是其最后的反抗。

直至疲惫感袭来，不死人才发现恶魔已经没了声息，虽然最终也没有砍断恶魔的脊椎，但其所受的伤势已经足以致命。不死人也会疲惫，但那只是身为人类时残存的限制，或着说是精神上的疲惫，其体力永远不会耗尽，生命永远不会结束，所以痛苦也永随身旁。

【也许除去相貌，人类还没有不死人好运呢。】

【只要有篝火，拥有容下篝火力量的元素瓶，我们就能一直战斗，直到末日，或者使命终结的那天。】

【可是失去理智，我们又依靠去战斗和完成使命呢？】

【也许正是使命维持着理智也说不定，哈哈哈。】

不死人坐在地上喘息着，思考着，看着恶魔的躯体像燃尽的木柴般灰飞烟灭，巨量的灵魂则被不死人吸入体内，足有普通活尸的百倍之多。

恶魔消散后留在原地的，不止有被其吞下肚子的后门钥匙，还有一块巴掌大，质感如同火焰却是色泽黝黑的物质，那形状像一个人影，似乎还在不停扭动变幻。将这黑色的精灵也收入了腰包中，不死人打开了通往后院的大门。

穿过大门之后是一片延伸出的高岭，这里的建筑比不死院损毁的更加严重，零星的积雪覆盖在石阶和墓碑上，少许的纯白为这险恶的监牢增添了些许凄美的意味。即使在这高山之巅，在呼啸的寒风中，仍有许多小蒿草、和开花的紫花针茅顽强的生长着。不死人随手从尸体上捡起了一团凝集的灵魂后，激荡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真美啊！”比对身后的监牢，它们看起来格外芬芳，虽然不死人无法嗅到任何香味。

沿着碎条石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迷茫的不死人穿过了虚幻和真实，禁锢与自由的边界。当满身污秽的不死人站上高岭的顶端，向远处绵延无尽的山脉眺望时，才震惊的发现面前根本没有通向山下的道路，而是无法望到底的深渊。

不死人的意识恍若坠落到了海底，“难道骑士大人说的是假的吗？难道属于我的希望已经熄灭在地牢深处了吗？” ———突然，一只巨鸦从山谷低窜出，在不死人来的及反应前，如金石般的利爪已经将他抓住，带着他飞离了地面。

是的，极少数通过了试炼、被选中的不死人，可以离开北方不死院，抵达伟大的诸神之地——罗德兰，完成不为世人所知的巡礼。

就在不死人离开不久，不死院的前门处，几个身披被火焰灼烧过般黑色铠甲，身型异常高大的骑士轻松解决了徘徊在道路上的活尸守卫，沉默着进入了这座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