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火祭祀场（上）

巨鸦飞行的速度远胜于骏马，铺面而来的寒风让不死人几乎睁不开眼。虽然巨鸦已经十分小心的抓握手上的小人，但这显然不会让不死人舒服多少，他尝试和这神明的使者交流，但一直未得到回应。

在跨越了无数山脉和河流，越过无数宽阔的森林，不死人身上的恶魔血渍已经完全干枯后，巨鸦的飞行速度慢了下来。

罗德兰，上古诸神之地、世界初始之国，建立在参天古树上的秘境。究竟要如何抵达、又有谁想要前往那里？抵达的方式不胜枚举、前往的原因多如繁星。比海姆的魔法师为了知识而闯入，想要接触隐藏在白龙公爵图书馆中的远古魔力，探求更多的世界真理，魔法学院自有传世的密道；白教信徒为了信仰而冒险，忠诚的子民想要一睹神姿，或完成教廷所谓的伟大使命，信仰之桥就成了那些朝圣者的路径；有人想着稀世的珍宝、有人想着失落的技术、有人渴望神明的力量、也有人冒险的基因潜藏在身体内，纯粹出于对未知的好奇，然而没有方法的他们只能凭借运气行事，尝试从古树的残根中找出几乎不存在的道路。

但无名的不死人不一样，活人的路径并非他们巡礼的正路。因为那些路都是为了活人通行，身份和名字都从人世间抹去的他们只从极北的监牢前去，靠着的罪业女神蓓尔嘉的神鸦来往两界－－然而只有少数人不死人知道这件事，而相信此道者更是微乎其微……

无论旅人们何时到达，从何处进入罗德兰，他们最终都会在高墙下的传火祭祀场汇聚，因为罗德兰的时光几乎停滞，百年前进入和现在进入可能仅仅相差一日，而传火祭祀场是秘境唯一的入口，是旅途的起点，也是唯一有防火女常年守候篝火的地方。

巨鸦穿过了阴翳的云层，远离了群山和人烟。不死人再次见到了湛蓝的天空和刺眼的阳光，心情又变好了不少。

“哇——！”（快到了。）巨鸦突然发出一声悠长尖利的鸣叫，神奇的是不死人尽然听懂了祂的意思，仿佛是一位年长的女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快到了。

不死人一时无法确实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也没有注意自己的陪葬品——那枚黄铜戒指上一闪而过的光芒。

突然间，不死人被天际边出现的事物深深的震撼了，那是一颗连天接地，庞大到看不清全貌的巨树，人类的语言难以描述其宏伟，只消说，那一枝树冠就足以容纳凡人最大的城市便足够了。

继续接近，不死人俯视着下方密集的房屋和高达千仞，绝非人力所能建造的雄壮城墙，那城墙依靠石化的树干而建，其高度甚至超过了山岳，多层的城墙和高峻林立的塔楼让人坚信其永远不会陷落。不死人不紧想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诸神不再眷顾这个城市，是葛温王的离去还是不死人的诅咒？

巨鸦飞进了内墙和外墙之间的峡谷中，把不死人抛到祭祀场平台的篝火旁。

“碰。”姑且算是安全着陆，不死人懵懂不安的环视着四周，不知众神之地有何意义所在，亦不知使命该如何完成。

【我要去敲响苏醒之钟，亚斯特拉的骑士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是钟在哪、又长的怎么样，这些我都一无所知。但我有的是时间，有时间观察、探索、偷得半刻安逸－－去看看周围吧。】

此处像是个大祭坛，座落在崖城的边缘的峡谷中，与深谷外的巨大壁垒遥遥相望。台阶呈同心圆形如同剧场的座位般将中央的篝火团团包围，不死院中少见的纯粹绿意与之同在。这处祭坛看似千年不变、亘古永存，然而我知道有人来过，在空瓮前、残拱与枯树下遗留着即将消失的踩踏痕迹。

不死人几乎忘记了世界的色彩，穿过巨树繁茂的枝叶和绿芽能看到罗德兰璀璨如宝石的天空和内墙上疑似教堂的灰色建筑。明明是受诅咒者，确比世间所有的主教，信徒都接近神居，这难道不很讽刺吗？

【骑士奥斯卡，如果你和我一样来到此地，一定会欢欣鼓舞吧，请让我再次稍作停留。】

这里有许多半透明的幻影来去，就像不死院中出现的幻影一样。不死人还注意到附近有到橘光闪耀，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串文字，字符写着“XXX途径此地”。但那东西很快就又消失了，好像魔法师们彼此之间开的小玩笑一样……罗德兰，真不可思议的地方。

“嘿，那边的活尸脸！”不死人正打算继续在周围逛逛，却被突如其来的招呼打断了计划。

这时不死人才注意到，一位陌生人正坐在不远处布满爬山虎的墙根下凝视着自己。他看起来是个活人，身穿陈旧的锁子甲和脏到看不出颜色的里衬，褐色的头发，一脸愁容。他似乎对不死人的出现感到诧异，或许还有些厌恶。

“你在…叫我吗？”这是不死人除骑士外第一次被人搭话，这是个很好的练习对话的机会。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陌生人的语气充斥着莫名的沮丧，还有淡淡的讽刺和幸灾乐祸。

“我是，新来的，不死人。”

“你来的正好，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来的啦。”

“看你来的方式，你是从北方不死院来的吧？”

“是的，你也，是吗？”。

陌生人皱了皱眉头，似回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身上沮丧的气氛又浓了些。

“没错，我也是个不死人，没想到那个鬼地方还有活人。我看你八成也是为了那些事来的吧？所谓不死人的使命之类的……大家都一样啦。”

看起来陌生人很愿意和这新来者聊聊天

“其实不死人在受到诅咒的时候就完蛋啦，你还不如待在不死院，你要受苦啦。”陌生人脸上幸灾乐祸的微笑一闪而逝。

既然这位战士来的比不死人早，又待了这么长时间，不死人决定向他请教关于使命的事。

“苏醒，钟的位置……”

“你这个老头子，不但脸和活尸一样，说话怎么也结结巴巴的？你在不死院遭遇了什么？”

“我被关在那好一阵子，好久，好久了。”

“哈，也许我们来的时间点不一样，难怪你身上这么狼狈，还穿着古董一样的硬皮甲。”

“不过无所谓啦，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教教你吧。”

“不死人的使命中提到的苏醒之钟总共有两口，其中一口在此地上方，不死教堂的钟楼上，另一口则放在地底深处，病村底下的古代遗迹中。据说只要敲响这两口钟，就会发生某些事，至于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反正就我而言，从来没听说钟被谁敲响过。快点上路吧，你来此地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呵呵呵哈哈哈……”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死人拿出了之前恶魔掉落的黑色火种，将它展示给灰心的战士看。

“这是人性啊！”战士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它很重要，据说是维持不死人理智所需的物品，不过具体怎么使用我也说不清……要说怎么收集吗，或是和那边那票圣职一样彼此狼狈为奸的相互召唤彼此，或是幸运的在某些地方捡到它。”

说到这，战士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不过最快的方法，是杀害正常的不死人来夺取他们身上人性，杀人来夺取，说不定反而是最贴近人性本质的做法呢……不过你可别对我下手啊，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日后可是会吃亏的。”

“我不会的，你能，再教我一些事吗？”

“嗯？怎么，你还有问题吗？我不大喜欢太爱问东问西的人。”

“我把它给你，报酬。”不死人递出手上的人性。

“看不出你很上道啊，我就再稍微教你一些事吧。虽说其中一口钟确实放在此地上方的不死教堂内，但现在直接通往上面的升降梯已经不动了，据说升降梯底部还是不死教堂的小仓库。你只能沿着旁边的山路向上爬，从下水道进入不死镇，另一口钟，从那座不死镇往下走就可以了。”

“不死镇下面是聚集了很多病患的病村，正常人都希望离那地方远远的呢，哼哼。”

战士冷笑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铁青如石。不死人感觉得到他的消极乏力；是因恐惧、或迷惘？显然他从使命中逃开，并以嘲弄它的虚幻离奇来安慰自己的软弱退缩，。然而这位战士最终并未放弃自己的身份，至少他的剑仍佩在身上，铠甲也未曾卸下。

“最后给你个忠告，探索到祭祀场下面，看见蓝色的鬼火就折返吧。好啦，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要再来烦我啦。”

“我想在这里休息，你介意吗？”

“那就滚到旁边晒太阳吧，别碍我的眼”说完这句，战士便低头把玩起了人性，不再理会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