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小集市

学校大门不远，就是一个小集市，每月逢一、四、七便会成为圩日，街上很是热闹。通常人多的地方，大人喜欢凑热闹，小孩也喜欢挤。每个人都可以摆上自己想卖的东西，她母亲就买过葱，一大早她们母女拔了两个竹筐的葱，在小溪边洗干净葱根的泥，拿到集市上去卖。

她母亲每个月的工资只有80块钱，猪肉5块钱一斤，一个月的收入够买16斤猪肉，算起来也不算拮据了，但是这葱她们吃不完，不卖也是浪费。母亲在卖葱，田青青拿了她那些漂亮的石子，还有用芦苇编成的小水车，蚂蚱，青蛙等小物件摆在旁边卖。路过的小孩看田青青编的小玩意，不肯挪步，一看就知道他兜里没钱，原本田青青也只是为了看看自己编的东西是不是有人喜欢，并不是真的想卖多少钱，田青青塞了一只蜻蜓给他，然后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有一个算命的经常来，他看上去40岁左右，腰间挎着一个包，完全没有那些看八字、看面相的那些老头老太那种神秘的感觉，就是一个生意人的架势。腰上背着的挎包，一有人买东西，他就往包里找零塞钱，他卖的东西就像别人摆地摊卖年画那样，摆得满地都是，但是他的是一些生肖、出生年份的推测纸片，他先给你免费推测你的配偶姓什么，如果说对了，你再给钱一块钱，就继续帮你往下算。田青青的母亲去算了一下，结果那人一下子就说对了她父亲姓什么，再问要一块钱的时候，她母亲立马拉着她走了。

她母亲一松手，她立马又窜到另外的人堆里。摊主在一张小桌子上摆着倒扣的碗，其中一个碗下面扣着一颗小圆石头，他双手不停的移动三个碗，最后让大家把钱压在放有石子的碗上面，押对了就能拿回双倍的钱，押错了钱就归摊主。

她在傍边眼看着摊主趁别人去兜里拿钱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把小石头滚到另一个碗去了，没见谁能拿到双倍赌注，看来看去都是庄家获利。有一次，田青青提醒了下注的人，石子在另一个碗里，庄家赔了钱，恶狠狠的瞪了田青青一眼，她赶紧跑回家，再也不敢多嘴去凑热闹了。

这集子上面大家虽然整日里各顾各的生意，但是方圆十里来赶集的就是这么些人，人和人之间随时都能他们的方言搭话。好像谁家的狗走失了，就马上有人说得出那狗是不是身上有斑点的，哎呀，这好像也没多大，可惜了。又好像谁家的猪要配种了，他们又马上有人说谁的专门弄这个的。人和人之间，好像原先就很熟，但是又不甚明了各家的情况。

就像你每天都去同一条路散步，混了一路的脸熟，但是别人却还是不知道你叫什么的。

但是街上突然走来一些没见过的人，大家还是会把目光转移到那个人身上。像李老师这样的，走在街上，大伙的目光都会随着他移动，有些年轻的姑娘看得入了神，真的会撞上那电线杆子。谁叫李老师实在太显眼了。即使他已经入乡随俗，穿了很随意的衣服，但是他走在人群中，还是莫名的显眼。

田青青去过他的宿舍，他的书即使翻得很旧了，边角也不会卷曲起来，更加不会有污渍，她见过一旦他的东西沾染上什么污渍，他便会不停的拍打，一边跟人说话一边拍打，实在拍打不掉，他便会单独放在一边，先跟人把话谈完，然后再处理那些缺损污渍。幸亏这个地方不缺水，不然他估计很难活下去，田青青时常这么想。

欧中和倒是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他能每天到不同的老师家里混饭吃，田青青的母亲也觉得这个衬衣扣到领子顶的年轻人虽然外表很刻板，但是人很是随和。他喜欢家访，每次家访都会拿一些玉米，南瓜回来，有时候甚至拿回来一两斤猪肉牛肉，后来他每次去家访之前，看见谁在院子里，就叫谁煮他的饭。

有一回他去了一个集子上卖猪肉的学生家里，那个孩子整天跟人打架，他母亲不在了，父亲又管不了他，欧中和去了他家，他父亲非要塞给他两斤猪肉，欧中和偷偷留了肉钱在他们家桌子上，谁知道这个平日里跟人干架十分凶猛的孩子，追了他几百米硬是把钱给他塞回来。

田青青每次看到欧中和单车头又挂着猪肉或者单车后座又夹着一个南瓜，就知道他又去家访回来了。他去家访，无非是去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或者极度内向的孩子家里。这个年代最是尊师重教，老师的地位又高，老师一到家里来做客，哪怕是屠夫，也是恭恭敬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