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晁跟人来了高盈所住的庆文殿。宫里的侍女说他此刻正在书房,不便打扰,便请温晁在外面候着。
温晁便等在外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人才出来。
“让先生久等了。”高盈进门便赔礼,温晁也朝他见礼:“是我来的不巧。”
“寻日我吩咐他们不得打扰,今日先生来了,他们也没通传,让先生久候,实在失礼。”
“大皇子勤于学问,这是好事,岂有失礼的道理?”
“先生海涵。不知先生所谓何事?”
温晁:“听闻大皇子受凉,懿妃娘娘特意让在下给大皇子诊脉。”
“不碍事,实在不必先生专门走一趟。”
“大皇子勤于学问,更该注意身子,在下已经来此,还是为大皇子瞧瞧吧。”
“那有劳先生。”
温晁替人切了切脉象:“大皇子似乎受过伤?”
“幼时贪玩,摔到山崖下,受了些伤。”
“现在偶尔会咳嗽?”
“对,尤其是疲惫,或是阴雨天,更明显些。先生,我这是什么病症?”
温晁道:“许是从前伤到肺腑,留下后遗症。我先开服方子你吃着。”
“有劳先生。不知我二弟的病情如何?”
温晁自不能如实相告:“大皇子不必担心,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高盈肺腑的伤虽不严重,却是旧疾,所以温晁隔三差五会来给他切脉,寻日若是顺路,也会一道将药送来。
他每日的功课雷打不动,温晁既感叹小小年纪就要经受训练,失了童趣,又感叹他能长久的坚持下来的那份毅力。
因此不免心生偏爱,在膳房遇到别致可口的点心,也会在送药的时候顺道给他带上几块。
这一日,温晁去药房检查药汤,这是根据高盈的身子重新调配的药。他检查之后确定无误,这才叫人给他送去。
不过刚走到门口,他想起什么,又将人叫回来,交代了一句:“这次这副汤药甚苦,你顺道送盘蜜饯给大皇子,让他就药。”
内侍有些犹豫。
“怎么?”
内侍道:“先生有所不知,殿下不爱甜口。平素点心、糕饼、蜜饯都是一概不沾的。”
温晁想起前几次“自作聪明”给人带去点心,原来竟都是人不爱吃的。
不过这大皇子年纪不大,性子道好,竟一次也没提过这事。
想了想,温晁问那小内侍:“那他寻日喜欢什么吃食?”
内侍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道是之前御膳房有一道挂炉烧鸡殿下提过两次,不过自从周师傅犯了事被打发出宫以后,其他人做的似乎都不太合心意。”
“烧鸡?”
“其他师傅也做过,只是都做不出周师傅的味道来。”
温晁觉得遗憾,转而叫内侍挑些清淡的零嘴一道送去。
这回来瑞陵,温情他们也一道来了。在建昌这么多年,还一回都没回来过。
温苑也念着温华,当年,他死在瑞陵,连尸身也来不及替他掩埋,所以到如今,连个坟茔也没有。
想到这些,温情心里总是有怨,她虽没明说,但温晁知道,她一点都不希望他来帮高家人治什么病。
温晁心里又何曾释怀过此事?只是如今的局势,要他拿一个人的仇恨去颠覆千万人的安泰,他却也是怎么都做不到。
温华忌日那天,温情备了他许多爱吃的,和许多从来都没吃上的东西。温华的父亲前几年也因病去世了,他没埋怨过温晁一句,临死的时候都说,反正命是二公子救的,就当还他了。
温逐流不想温晁看到这些想起从前那些糟心事,让她默默祭拜一番算了,温情也没说什么,跟温苑祭奠之后,就将东西收了起来。
高新说想见见温苑,等温晁再次进宫的时候,便带了温苑同去。
尽管分别多年,但两人一如从前。从那之后,温苑就经常进宫,高夙竟破天荒给了温苑一个皇子侍读的身份,准他自由出入宫廷。
一晃已快一月,高新的病情也已经稳定,温晁便打算回建昌。身为周国的工部主事,虽然此番是受命派遣而来,但也不能逗留太久,徒惹朝堂争议。
就在他作此想之时,温苑突然从宫里带出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二叔,华哥哥有可能没死!你看!”温苑将手中的木雕小老虎递给他,温晁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当年雕给温苑的小玩意儿。
“当年华哥哥很喜欢这个小木雕,还一直说要让二叔给他雕一个一模一样的。当时我们从皇宫逃出来的时候,这个小木雕就在他身上。二叔!华哥哥可能没死!”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连温晁的心绪都久久不能平静。
温华还活着?这可能吗?
当年他是亲眼看见他被高夙一箭穿心。
可这个木雕……又那么巧合的出现在宫里。
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温晁还是当即决定要去查个究竟。
这个木雕是温苑无意中在一个小内侍身上瞧见的,温晁便立马去宫里找那个小内侍,可小内侍说,这个木雕是他在宫里无意中捡到的,觉得有趣就留下了。
温情大失所望,可温晁却燃起希望。
一个本该遗落在城外的小玩意儿,竟然出现在宫里,这很大程度上证明了温华的存在。
他又惊又喜又恐,如果他还活着,他这些年在宫里过着怎样的日子?此刻又身在何处?
温晁不敢想。
却也利用起自己如今在宫里出入自由的便利,到处打探温华的下落。
皇宫很大,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要在这里存活下去,不需要深想便知道这很艰难,所以温晁时常留意宫里的小内侍,温苑也借着跟高新一同玩耍的机会,四处打听,却一直都没什么踪迹。
“他那么聪明,知道你们在宫里,一定会想法子找你们。”温情猜测,“这么久都没动静,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众人都有些失落。
“也许他遇到什么麻烦了。”温逐流又道,“皇宫不比别处,他只是个小孩……”
温晁道:“当时那两箭,就算不死也是重伤,要留在宫里……对了,道是有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