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你爱我吗

今年因为姐姐又没回来，兰谷特意多留了些日子陪伴爸妈。爸妈知道她工作室已经耽误很多工作，所以已经催促她多次返回上海。

她又去探望严老师，顺便找曹鑫谈话。曹鑫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对兰谷总算有了一两句回应。兰谷问他，那个陆哥有没有再打电话来找麻烦，曹鑫说有，他们竟然答应只让他还上借的本金就可以了。兰谷也感觉很意外，或许是南耀那天跟陆哥说了什么。

离开严老师家，电话响起来，兰谷接起来，郝清的小尖嗓

“亲，你快看咱高中论坛！你和顾昊宇的照片发得到处都是。”

兰谷赶忙登录论坛，大吃一惊。帖子是写那天讲座的，但八卦色彩严重，几张主席台上的照片，光她和顾昊宇的特写就十多张，各个角度的。顾昊宇倾身耳语，侧身看正在全神贯注的兰谷，甚至连他俩退场后走在校园里的镜头都被抓拍了，准确说是被偷拍。

兰谷眉头紧锁，她是很反感把个人私生活展示给公众的。自己的朋友圈，微博也都是跟心理学专业相关的内容，最多是手拍个风景。何况这是自己的母校论坛，上面都是她的师长，或者老同学，学弟学妹，是她向来谨言慎行爱惜名声的地方。怎么可以出现这种无聊无据的八卦照片，甚至在那个帖子下面有多人留言：

“学霸学姐和学霸学长的强强CP”

“学长超帅，😍，学姐捡到宝！”

“男才女貌，从校园走出来的童话爱情，我又相信了！”

……

兰谷没有耐心一条条看下去，她低估了现在校园论坛的随意肤浅，未料到现在的高中生已然和她们上学时有了很大的不同。校方论坛的负责人应该是团委下面的学生干部，她拿出手机打给严老师。

这个校园论坛的帖子在校友间已然传得人人皆知。此时，南耀也看到了。他觉得有必要找兰谷好好谈谈了。电话打过去，兰谷说正好也要找他，两人约在一家奶茶店。

北方的正月寒气犹存，而兰谷这种常年冷凉的体质更是不敢早脱棉衣。她还是带着白色的线帽，圈着厚厚的围巾，一身白色羽绒衣。南耀已经到了，点好了热奶茶，看她进来坐在对面，摘掉手套。南耀瞬间自责：自己干嘛不开车去接她，只是因为她说这家店在机械厂家属院附近。他抓住兰谷的手，捂在自己唇上给她哈热气。兰谷手心触到他的唇，感觉痒痒，再一看四周都是十七八岁的男男女女，她瞬间脸红，轻轻抽回手。

“我最近打算回上海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南耀好像没反应过来，“我跟你一起回啊。”

兰谷也吃惊，“你要送我回上海？”

南耀心里忽然就再次刺痛，

“兰谷，我们之间，是不是沟通太少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以为你冰雪聪明，你虽然不说很多话但是我以为你都懂。可是，越靠近，我发现自己并不完全懂你，难怪程景昭说看过你做事，才知道你深究心理学，把别人研究得一丝不挂却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玄之又玄的哲学家。”

兰谷双手紧握奶茶，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他，

“这不像好话，你想说什么？”

南耀坦然看向她，再不忍心，他也决定今天问清楚。

“在你心里？我是你男朋友吗，是爱人吗？”

兰谷又想到了论坛，她觉得感情话题尤其私密，在这人来人往的奶茶店谈，也不适合。

“你开车来的吗，咱们去车里谈。”

两人出了奶茶店，南耀的牧马人就停在路边。

上了车，南耀打开暖风，看到兰谷上了后排他也坐了过去。

“为什么突然问这些？”兰谷开口。

“我早就想问个清楚。”

“没有答案就不可以在一起吗？”这个反问式答案震惊了南耀。

“没有答案就等于没有承诺，这或许是个哲学家的思维，但不是我一个军人的作风！”

南耀无比严肃，兰谷看到他微怒的表情，感觉自己再次被鄙视嘲弄了，但一时词穷脸竟憋得通红。南耀也赌气似的非要逼问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校友论坛上面，我都看到了。”

兰谷心下一抖，

“那都是毫无根据的八卦！”

“别告诉我照片也是假的，因为，那天我也去了。”

他去了很好啊。绯闻，是因为不了解真相的人相信了漫天的猜想推断，如果亲眼看到并且明白真相，绯闻是没有社会效力的。

兰谷放松下来，坦然道：

“那你就应该看到，我是正常社交，并无暧昧行为。”

“那就回到我问的问题上来，我是你的谁？”南耀步步紧逼，兰谷哑口无言了。

是啊，如果南耀是她的男友，看到顾昊宇殷勤靠近自己的女友，即便再理智，他也是有立场有资格发怒的。因为他从高中就看出来，顾昊宇是有多欣赏兰谷。

兰谷加班写文学社的稿子，他就组织全校征稿筛选；兰谷在广播社培训新人，他就利用家里的关系帮忙请来电台主持人；学校大会需要两个团委发言人，女的是兰谷，男的就肯定是顾昊宇，就像这个心理讲座的安排，如同还原了高中当年。

所谓这世上，咳嗽和爱是无法掩饰的，嘴巴能闭紧，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当事人或许自己一时感觉不到，外人却能看得清楚明朗。就像南耀看出了顾昊宇的破绽，高亮清楚南耀的秘密，兰谷，那个原本在目光焦点中的女孩，却笨拙又自作聪明地，把自己置身事外。

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想把自己活得像鸵鸟一样。

兰谷已经紧张难耐，鼻尖微微出汗，

“别逼我，给我时间好好想想。”

南耀真的有点失望。他想问出一个心理学家的内心原来这么辛苦。她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却不肯展示给任何人，哪怕她也渴望拥抱，她也想感性一把，不顾一切奔赴内心的召唤。但是，多年的壳已然长进血肉，刺痛也坚硬。

车内的空气都在窒息。

兰谷已经不是紧张，简直像痛苦，她手撑额头，长长的睫毛遮掩了瞳眸，隐隐有些湿润，却不肯直视南耀。南耀不忍再问，他心里告诉自己：现在能这样靠近她，已经很幸福。不是有人说过一句话，我爱你又与你何干。就让我来爱，你做自己吧。

想到这里，南耀轻叹一声，伸手去抚兰谷低头滑下的黑发。兰谷展开胳膊，环抱上他的腰，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扎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南耀的心，一下如同落进轻软的棉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