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青社

接到他的来电是意料中事，丁孝蟹久居上位，他的声音本来就冷，隔着一波无线电，就觉得更冷，浑然不似真人。展亭听着电话，猜想他那一边此刻应该是极静的，极静。他不说话的时候，她能听见细弱的电流声，她握着听筒的手心不由得有些酥麻，他们很快进行了简短的对话。

丁孝蟹道，“现在有时间吗？”

展亭道，“有。”

丁孝蟹道，“我在你家楼下。”

展亭道，“你等一下。”

丁孝蟹在楼下等了十八分钟，刚好抽完一根烟。展亭下了楼朝他走来，他注意到她化了淡妆，脸上的红痕被很自然地粉饰过去，在她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已开了车窗散去烟味。

展亭上了车，道，“去哪里？”

“我答应过，会给你足够的信任。”丁孝蟹的车一向开得很快，他厌恶等待，只有载方婷的时候，他才肯开得稳一些，展亭的脸被七十码的风吹得刺痛，然而似乎老天也纵容他飙车，一路上竟没遇到一个交警。丁孝蟹道，“现在你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五蟹集团真正赚钱的逻辑。”

车停了，展亭随他前去，这里正是油麻地。

展亭叹道，“这里的风气比以前好了很多。”

丁孝蟹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展亭道，“几年前来过一次，刚好看见几十个人拿着刀在街上砍人。”

丁孝蟹道，“是肥仔强和鲨鱼彬他们四个做的事，真正的黑she会是不带刀的。”

展亭道，“那真正的黑she会带什么，带枪吗？”

丁孝蟹点头，他不着痕迹地随手点了点路边一个正蹲着吃杯面的黄毛青年，道，“那个，真正的黑社会，是香港皇家警司，佩枪就藏在他脚边的垃圾袋里。”

展亭噢了一声，走过去，她看上去很像是想和黄毛擦肩而过，只是她在他们真的快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突然捡起那个垃圾袋，朝丁孝蟹一掷，黄毛青年似乎有点意外，从杯面里抬头，并不去追，骂了一句神经，又低头吃面。

垃圾袋落在丁孝蟹的脚边，东西尽数散开，里面并没有什么枪，只有一卷裸模杂志。

丁孝蟹将杂志捡起、卷好，把袋子重新放回黄毛青年脚边，展亭感到了趣味，忍不住笑起来，道，“他真温顺。”

丁孝蟹道，“这里下了严令，不会有人当街搞事。另外，平日里社团的人都有事可忙，看场子的看场子，收保护费的收保护费，还有一些兄弟在警局，自八五年之后，几个堂口管事的一概都拣选的大学生。”

一年前，同样在油麻地，展亭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我需要时间，两至三年。”

她缓缓道，“我原以为你只是借五蟹集团做跳板，现在看来，你是真的要转白道么？”

“白道？不。”丁孝蟹嗤笑一声，很不屑的样子，模样很有一些倨傲，只是和旁人相比，他确实有倨傲的资本。丁孝蟹道，“忠青社也需要人才，比如你，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