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工夫，可其中的时间他们大都保持着沉默。一时散了，腾蛇去摘了些果子来吃，回来便看见柏麟又盘膝坐在大石上，不远处司命也正在闭目练功。夕阳西下，柔和的余晖投在柏麟的白衣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新衣。虽然知道了一些事，其实腾蛇心中的疑惑一样没少:帝君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定坤剑为什么会到帝君的手里?那异界在何处?又是如何来的?可他知道现在帝君也无法为他解释这些问题，说出来也只是给帝君添烦恼，便走过去递上一颗洗得干干净净的果子，“帝君，您要不要尝尝?就当是吃晚饭了。

柏麟垂眼看了看他，接过果子咬了一□，满口便是沁甜的汁水。

“帝君，您思虑太重，这样对您的身子可不好。哪怕您是仙体，也不能不顾惜，您看您之前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自个儿就是个爱打架的，小伤那么多，医官有十日半月不见你便觉异样，你还有脸来说教我?"

我那顶多就是破个皮，您呢?您的伤可都是要命的呀。"腾蛇拿了一块布巾替柏麟擦嘴擦手，"不过现在好了，苍天有眼让您做了异界之主，您也不必再为这个三界舍命了。帝君，您就别管这群家伙了，您看看，到现在褚玲珑他们都没觉着当日的事根本不是您的错。"

柏麟微微笑了笑，腾蛇的话对了一半错了一半，为三界而死，他死而无憾，也从未想过要得到天下人的理解和同情，那本也不是他想要的。而如今的他仍会给三界选择的机会，毕竟他与此方世界的渊源让他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他的性命已不属于他曾经的子民，那在耳畔回荡的声音既是呼唤也是召唤，总有一日他要去到那个地方。

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但他接受摆在面前的结果，无论那是不是一条不归路。

"帝君，其实我也对不起您，虽然我知道您并没有错，但我只会求您不要走，明知是谁要把您推上绝路，却不能替您挡下那些伤害。我那么没用，还曾经为了他人而忤逆您，惹得您伤心...

柏麟操了揉腾蛇的脑袋，又听他说道，“您说的对，如果我能够早一点醒悟，好好练功，法力更强一些，事情或许也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不是说您现在不好，可您受了那么多苦.怪我怪我都怪我!"

腾蛇，我让你好好练功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三界的责任你担不起。也用不着你担。"

可是保护帝君是我的责任，而我没做好。"腾蛇把脸埋在柏麟器上，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力度，抓紧了柏酷的衣裳，“帝君，您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

"怎么，总觉得我在骗你?"

"帝君您的话也不是句句都能信的...”

“帝君，您对我这么好，那有没有一个瞬间您后悔了?后悔点化我?或者后悔遇见我?或是后悔没有真正惩罚我?"“从未后悔。"

那我以后也绝不会让您后悔!”腾蛇抬起头很急切地说，“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柏麟微微叹息，“以后不许再做出自碎元神这样的事。我当日不是让青龙看着你吗?你这样做他竟然没阻止你?"

我要陪着帝君，谁都不能阻拦我，他青龙又凭什么管我的事?帝君要我不自碎元神，那您就得好好活着。若您有个三长两短，这元神碎一次也可碎第二次，只要能够陪着您，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柏麟又叹了口气，无声地操着腾蛇的脑袋。

他们都没注意到原本在修行的司命睁开了眼，掏出了他的小本子，正在奋笔疾书

对了帝君，定坤剑...虽说定坤剑原本就是您收复的听命于您也是应该的，但禹司凤和褚璇玑若是知晓了，我担心他们又有了新的借口来与您为难。"

定坤剑随我是它自己的决定，又不是我抢来的。若是有谁能够把剑收回去，我也不会拦着，再说它已不是那柄上古凶剑。"能够逆转上古凶剑的气息，这神秘力量才是不可小觑，不过那金光既没有伤害自己想来也不会危及三界，其来历再慢慢查清吧。"人界的情况比我之前预想的更为糟糕，禹司凤若真想好好执掌天界，便不应把心思花在定坤剑上。"

“帝君，我怕您太高估他了。“看着柏麟将目光投向苍穹，腾蛇摇了摇头，“到现在他也没派谁下界来看看，哪里像把这此凡人的死活放心上了?"腾蛇把自己同褚玲珑和钟敏言说的话以及少阳山周遭出现怪事的情况说了，“连少阳山这样的地方都出了异样，别的地方只怕是那些凡人尚未发现罢了。"

“帝君，你曾说他们得向上苍求一条生路，不知这生路"该如何求?"司命突然插了一言，"这些凡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在你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了?"柏麟目光斜着看了一眼。

帝君，您都发现了.."司命连忙收起小本子，“嘿嘿”一笑，"一会儿再写，额，一会儿再写..."

"司命老头，你又在写什么?你又想到什么好故事了?是写帝君的还是写我的?对了，司命老头，你上次写的那个什么什么的故事，换一个换一个，别拿那只该死的混蛋青龙来跟我比。拿我同他比?他看上的我怎么可能看上?"

该死的混蛋青龙?几位圣兽中不是青龙与腾蛇关系最好吗?难道自己看走眼了?青龙不阻止腾蛇自尽是另有缘故?柏麟看了腾蛇一眼，"你与青龙不是关系挺好么?何时交恶?"

"帝君您怎么会觉得我还会看那家伙顺眼?"腾蛇瞪大了眼睛，"他伤害了帝君!"

帝君，您不可以再把我交给他!不可以!我和他没有关系...不，他是我的仇人!"

“你还给腾蛇编了故事?"柏麟不知该如何理会，便转而问司命，"什么故事?"

没什么，没什么..."司命护着放在胸口的小本子，冲着柏麟又"嘿嘿"一笑，"都已经撕了，没了，没了...

那你刚刚又在写什么?这总不会撕了吧?

“帝君，您看错了，看错了，我什么都没写，一会儿才写呢..."

“你呀，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你的小本子。”看着司命一脸讨好的样子，柏麟摇了摇头，“说正经事吧。你方才问的我尚不能完全回答你，但人界生气薄弱，此乃天道弃三界的先兆。他们要如何才能打动天道，我也说不准。"

"帝君，此事恐怕还得着落在天帝老儿、禹司凤和褚璇玑他们身上。您在天界的时候可出过这档子事?您一走这生气就没了，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这些凡人大都无辜，劫难来临时也都没有自保之力，要他们打动天道与“死'无异。"

腾蛇的话有道理，柏麟听了轻叹了一声，"所以还是得想个法子逼他们出面才行。"

或者帝君您就不要管这事。您已不是这个三界的

神，这天劫更不是冲着您来的，这个三界坍塌了也碍不着您。您就提早去异界做神，有什么不好呢?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那边儿是主动认您的，总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来。"

帝君，禹司凤他们并不知道您添了一重身份，多了一条后路，您是可以抽身而退的。"司命也说道，"他们现在还是想着把一切推给您，也许是时候该您出招了。"

柏麟远眺着天际，沉吟不语。

到了深夜，柏麟仍是在石上盘膝坐着，司命靠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打盹，腾蛇则变回原形钻进了柏麟的衣袖呼呼大睡。突然小小的蛇头探了出来，打量着半空的光芒“嘶”了一声。"帝君，是谁啊?”腾蛇能分辨出那光芒是有凡人通过神像向帝君请愿，可人界现在还有人会拜帝君吗?司命不是说帝君的神像都被毁掉了吗?

柏麟睁开眼瞧了瞧，并指一划打出了一道金光，随即便见一个身影被那光芒引来，却是褚磊。忽然被带到这里，褚磊还有些发晕，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转了一圈才看见柏麟，连忙俯身下拜，"少阳派掌门褚磊，参见柏麟帝君。"

红光一闪，腾蛇恢复了人形，"褚磊?是你在求见帝君?"

被这番动静弄醒，司命也赶紧起身，快步走了过来，“褚磊?"

“参见腾蛇神君，司命星君。”又行了礼，褚磊直起身，对着柏麟一抱举，"之前小女玲珑见了腾蛇神君和司命星君，奉两位神官大人的令给褚某带了些话。褚某都记在心上了，只是不大明白，这才斗胆求见帝君。"

褚磊，你求见帝君到底是怎么求的?老子可不信你少阳派现在还会供奉帝君的神像。"

褚磊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神像，做工并不精致，材质更是寻常，不过看那面孔正是柏麟，“冒犯帝君还望帝君恕罪。"

"你就是拿这玩意儿来找到帝君的?"腾蛇睁大了眼，"你说的是真的?"

若真是凭这个加上法术就能让帝君感应到，这个褚磊倒也是心诚。"司命点了点头。

"可惜没用。"腾蛇跨过一步站在了柏麟身前，"老子已经把该说的都同钟敏言、褚玲珑说清楚了，帝君可帮不了你什么。再说了，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的准女婿去，他要是知道你藏了一个帝君的袖像还瞒着他来见帝君，褚璇玑的太子妃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请帝君恕罪，拆除您的神像绝非少阳派本意，只是天界太子的命令，凡界修仙派不得不从。其实褚某从不希望小女璇玑嫁与禹司凤，血海深仇不得报，也断不能成为一家人。只是璇玑执意要与禹司凤携手，褚某实在也是奈何她不得。”

“褚掌门太过谦虚了，这违逆天神的事你少阳派也不是没做过，不是么?"

听了柏麟的话，褚磊脸色一白，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又俯身一礼。

也是难为褚掌门还要称我一声'帝君'。"柏麟漠然地勾了勾嘴角，"罢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多谢帝君。"褚磊舒了口气，"想必人界出现异样的事帝君已知晓。堵某求过太子股下，希望天界能够出手干预，若是仅仅依靠几个修仙派的力量恐怕难以保人界太平。可惜殿下说此乃人界命数，他只能顺应天道行事。"

腾蛇听完就撇了撇嘴，"还真是父子啊，说话做事都是一个模子。"

"这个说辞倒也不新鲜。”柏麟依然勾着嘴角，"那么褚掌门来找我又是为何呢?"

褚磊挑了几件他所知最为古怪的事情说给柏麟听“帝君既在人界，不知可否请您出手救出这些无辜者?"

“褚磊，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职位的神，你可明自现在的我最宜修习无为道?关心三界存亡并不是我要做的事，你要求也不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