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悲不成恨

江枫刚刚结束一个重要的会议，伸着懒腰走出门，正遇上一群面容严肃的警员带着严峫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江枫一愣，开会时的困乏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她追着他们的脚步上了三楼，却只听见了铁门关闭的哐当声响。

马翔和韩小梅在审讯室外急得直转：“这这这……这该怎么办！”

江枫三步并作两步：“这是怎么回事？！”

马翔比江枫还要懵，他还想趁着大家不休息蹭市局wifi打个本，刚按了匹配就见到一群人胁着严峫往审讯室走，手机差点被吓得摔在地上，估计信用分要被扣至少十分。但马翔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只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枫没有犹豫，伸手去拍审讯室的铁门。

门里的审讯员还以为又是马翔在敲门，带着些为难开口：“我们也只是遵守规矩办事，您就别敲了马警官……”

江枫拔高了声音：“是我，开门！”

门里门外的人都被江枫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寒颤，韩小梅以为自己被严峫天天训斥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没有想到江枫生气起来比严峫更可怕。江枫一向温和美丽的面容因为愤怒透露出几分凌厉，声音相较平时的温柔也变得摄人心魄。韩小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带着几分尴尬收住动作，只敢站在马翔的身边和他大眼瞪小眼。

门内的审讯被打断，吕局站起身：“我亲自去见她。”

严峫紧盯着吕局离去的背影，看着魏尧充斥着纠结和愤怨的眼神，第一次感觉这么迷茫。

这里是市局，严峫想着，可是我身边的这些人，我到底该相信谁？

吕局永远敦实稳重的身躯此刻在江枫面前又增添了一分压迫，马翔和韩小梅根本就不敢喘气，江枫却能笔挺地站在吕局面前勇敢回视。

许久，江枫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吕局不为所动：“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袒方正弘，为什么质疑严峫，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隐瞒我们……我有太多的为什么了，吕叔叔。”江枫的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但她却丝毫不觉疼痛。“你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还是你和他们一样，在你的眼里，我从来不值得信任，因为我是江停的妹妹，觉得我最有可能害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江枫的脸上。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严峫。

江枫被这一耳光打的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一瞬间脑子嗡嗡作响，竟是无法对外界的动静作出任何反应。

韩小梅从来没有见吕局发过这么大的火，马翔也是。他们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连把江枫扶起来都不敢。

江枫终究还是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右脸泛红，吕局一巴掌直接打肿了她半边脸颊。吕局看江枫缓过劲来才开口说到：“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你还是太心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执着，什么时候该听话。”

铁门再一次在刑侦支队众人面前狠狠关上。

魏尧仿佛第一次认识吕局一般惊诧地看着他，吕局却面不改色地走进审讯室，重新审起了严峫：“你知道不配合的后果吗？”

严峫如芒的目光探向吕局，轻轻说了一句：“吕局，是你吗？”

审讯室再次沉浸在一片震惊的海洋里，吕局愣怔片刻，摔门而出。

江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在刑侦支队其他人担忧的目光下摇晃着下楼。

秦川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三楼发生的事情，此刻正候在三楼底下焦灼地等待。江枫摇晃着下楼时看到秦川，腿一软，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秦川伸手接住如一片落叶般倒下的江枫，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惊怒。江枫紧紧扒着他的肩膀，借着两个人此刻的亲密姿势在他耳边急促地说：“快，快回去……要来不及了……“一边说，一边却觉得自己的头晕的发慌，甚至非常想吐。

秦川把江枫抱了起来：“我们先回家，啊。”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江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口：“你留在这里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秦川关掉车载音响，有些于心不忍：“江枫，你会不会恨我？”

江枫看着天边的落日，金黄的火球带着绚丽的色彩坠下地平线，晚霞在空中绘出属于自然的画卷，又随着黑夜的来临稍纵即逝。她迎着霞光微笑，依旧是不厌其烦地回答：“不会。你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但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江枫还是忍不住想要流泪。

尽管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还是禁不住感到悲伤。

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女人啊。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客厅的灯光在一阵忽闪后亮起，秦川从小房间里拿出了他母亲的遗像。

秦母一定是一个温柔的人，江枫对着相片这样想着。他们结婚的那天晚上秦川曾经带着江枫对着这张遗像拜了高堂，那个时候江枫就是这般想。秦母一定很爱秦川，江枫看着秦川与秦母极其相似的眉眼，后者微微回头，有些疑惑不解：“怎么一直在看我？”

“没什么，”江枫低下头，脸颊有点红：“我就是觉得，你和你母亲好像。”

秦川从江枫身后搂住她，“谢谢你能这样想。虽然我母亲没见过你，但我想，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遗像被摆在柜子上面。秦川面对着它缓缓跪下：“妈，儿子不孝，以后不能长留在您身边了。但您儿媳一直都在。”秦川伸手把江枫拉过来，江枫便也跟着跪下。“上次我们成婚的时候您匆匆见了一眼，这次让您好好看看。她叫江枫，是公安大学的研究生，有学历，独立自主，也很温柔。她是在您之后我用心去爱的女人，也会是唯一一个。”秦母依旧在相片中沉静地笑着，恍惚中甚至给江枫一种她从未离世，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的感觉。

秦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哽咽：“妈，我要走了。之后发生的事可能会惊扰到您，您别放在心上，啊。”

“妈，我终于还是要独自面对我的未来了。您好好保重，对自己好一点，不用挂念我，孤单了江枫会陪您，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说着说着秦川便再也说不下去，江枫搂着他泪流满面的头揉进自己怀里，也是几近泣不成声。

虽然秦川聪慧过人，但他也是人，也有人的情感，只是因为过往经历的关系与常人的情感略有不同罢了。但面对自己最深爱的母亲时，秦川同样是一个挂念母亲的孩子，尽管他们已经已经天人永隔。

我能恨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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