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情不自禁

江枫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韩小梅是不是还睡着。

看着凌乱而空无一人的床铺，江枫内心咯噔一下。

洗手间传来响动，满头乱发的韩小梅半眯缝着眼走出来，看也不看江枫，走回床铺倒头就睡。

江枫：……

她换下了为见汪兴业特意换上的露肩装和高跟鞋，把它们同之前煮进姜茶的安眠药一起收进行李箱最偏僻的角落。在穿上睡衣以前，她再一次抚上了肩头的纹身。

这是最后一次。江枫告诫自己。

第二天，江枫换上一身便服，和韩小梅一起去了步薇的病房。

韩小梅给步薇编辫子的时候，江枫就拿着手包在边上看着。经过昨晚的试探，她对步薇的看法失去了之前的单纯，所以，在今天步薇向她微笑的时候，她没有笑回去。

但就算是这样，在严峫试图用刺激步薇的方法套出更多的信息时，江枫还是没忍住，用力推开了严峫。

不知道是步薇演技太好还是小丫头真的后悔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带着一张酷似江停的脸让江枫狠不下心，她在严峫面前表现出的害怕、不安与崩溃令人生怜，也愈发让人觉得严峫罪大恶极。

可能更因为，江枫受不了严峫一层层地撕开人心最脆弱的部分，一味地去探查他需要的真相。

对一名刑警而言这个行为是非常有必要的，时间不等人，江枫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很多时候情感的爆发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严峫被江枫狠狠地推了一把，整个人都有点发懵。他能理解韩小梅作为一个警局新手表现出的无措，却不能理解江枫作为一个入行三年的老手以及一个犯罪心理专业的研究生表现出的愤怒与挣扎。

江停和杨媚站在庭院的阴影处，在人群的遮掩下看着这一场闹剧。

杨媚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江哥，那是江枫和严峫。”

回应她的是江停的沉默。

杨媚顺着江停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江枫似乎是隐忍着什么，看着她默默让开了身子，看着严峫试图靠近步薇，被后者慌乱地攀附着，再将其抱起。

江枫还在发抖，韩小梅带着征询走到她的身边，江枫努力微笑着回应，抬脚跟上了严峫送步薇回病房的步伐。

江停跟上了他们。杨媚不明所以，但没有江哥的陪伴她不想一个人去看病，她也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奇心促使她跟着江停一起上到5楼病房区。

只可惜，她的思路还是被严峫打断了。严峫那得意洋洋的面容和欠揍的话语让杨媚恨得牙痒痒。关键是她江哥还不帮她，杨媚只能一肚子苦水往肚子里流。

江枫坐在病房里，一边喝保温杯里的苦荞茶一边腹诽：姓严的你不可能追到江停的，杨媚你也是！你们谁成功了我和谁姓！

步薇在一片忙乱之中和江停对视了一眼，过后又把眼神挪开，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不甘。

他没死，他没死……他为什么没死……步薇抠住了自己的裙摆缩起身子，假装还在为刚刚的事情而不安，实际上小小的心已经被愤怒填满。

不能就这么算了。步薇心想，至少不能便宜了姓汪的。

韩小梅这个时候已经对着镜子给她梳好了新的发型，她看了看这个实习警，后者试图对她露出最真挚的笑容来抚慰她的心灵，让她感到了一丝丝温暖，甚至有一丝贪恋。

韩小梅注意到步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一瞬间有些慌张：“你怎么了？严副吓到你了吗？”

江枫走到了步薇的身边，弯下腰和她平视。

步薇水灵的大眼睛依旧蓄着眼泪，她在两位女警面前抽抽搭搭，告诉了她们她自小受到家暴的经历。这一故事引发了韩小梅的同情，江枫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步薇身边搂住了她。

步薇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但她的计划没有改变，她向江枫和韩小梅请求去见申晓奇，韩小梅正求之而不得，赶忙打电话请示严峫。

江枫不知道昨天晚上汪兴业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步薇是所谓的参与者甚至主导者，她更愿意相信步薇是受威胁才不得不参与到计划中的。但她不敢问，她害怕幻梦破碎的残酷。

一定程度上，其实她也是一个瘾君子，只不过她是对自己制造的幻梦钟情并贪恋。这种瘾不花钱，但它的沉溺程度丝毫不输于毒品。

江枫和韩小梅带着步薇去了申晓奇的病房，果不其然遭到了印金蝶的拒绝。

印金蝶很抗拒步薇的靠近，步薇自看见病床上的申晓奇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哭泣。而当她在所有人面前承认自己推了申晓奇时，江枫内心里的某处仿佛破碎了个彻彻底底。

在印金蝶濒临失控的冲向步薇时，江枫迎上去用力抱住了印金蝶，强大的冲击力逼迫她闷哼了一声，但她依旧死死按着印金蝶，让她无法再前进分毫。两名实习警赶紧过来帮江枫拉开了印金蝶。

步薇已经哭得无法自已，严峫严肃地在一旁询问步薇，她是否明白她自己在说什么。江枫再回头去看步薇时，泪水难以遏制地夺眶而出。开始只是小声抽泣，后来泪水越来越多，流了江枫满脸，她拼命压抑着哭声，导致她现在呼吸有些困难。她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般模样，可是她的情感是真的崩溃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自己都难以对自己的心情加以名状，更何况别人。刚刚帮忙的两名实习警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带着印金蝶也愣在了原地。

江枫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她跑进了卫生间，用水龙头里涌出的哗哗水流掩盖她的满脸泪痕和阵阵呜咽。

我到底怎么了？江枫看着镜子里眼眶通红、面部浮肿的自己，她感觉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情绪化，这不是一个刑警该有的素养，也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

这是她不该有的弱点，无论她是江枫还是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