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葬礼;换代

黑暗时期 马历2043年 12月 阿奎斯陲亚/伊卡斯陲亚

这是一场葬礼。

墓碑上的名字是：史密斯奶奶。

金元帅告诉苹果杰克，史密斯奶奶已经过完了九十大寿，按照他们苹果家族的习俗，是需要办白喜事的。

史密斯奶奶一走，杰克和大麦便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按照苹果家族的习俗，需要选择一颗苹果树，将它的果实涂成白色，以此告慰。

杰克和大麦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那颗并蒂连枝树。部分家族成员虽然对此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老冠梨在去年去世的，梨家其他成员不知去向，杰克和大麦只能给他办了一个简陋的葬礼，十几只小马，还有一瓶梨酱，一张照片，一口梨木棺材，一些眼泪。

“臭梨子，”史密斯奶奶躺在那把躺椅上，慵懒的看着那张照片，“今年是你，明年该轮到我咯……嚯嚯嚯……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苹果花骨朵儿都成家咯……咱们两家也斗了一辈子呵呵……最后还是放下了……金麦和金花比咱们懂事多了……只可怜大麦杰克小花这仨孩子……大麦杰克还好，出事时他俩都已经懂事了……萍花这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爹娘……像个丢掉了苹果树的苹果一样……连爹娘的样儿都记不清哟……还好……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许……有些事情是得找机会告诉她咯……”

于是，到这天傍晚的时候，史密斯奶奶对苹果杰克，大麦，小萍花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的一切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金麦依然起早干起了农活，金花帮他背着篮子。

时间在两马的汗水与打趣中一点点流逝，篮子里的苹果渐渐满了，又是一年丰收的苹果季。红日西斜的时候，金花拉着金麦爬上了那座山头，远处传来归巢的鸟叫声，忽远忽近。金花拿出那把吉他，虽然有些时日，它仍旧油光闪闪。此时，史密斯奶奶在跟金元帅她们做闪电苹果酱，正在跟那些有缺口的罐子们训话。

一道闪电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劈在了那颗树下，在那颗象征石附近。两团星光萦绕在那颗镌刻着陪伴的石头附近。

金花和金麦，一直互相陪伴到生命的尽头。

夜深了，苹果家族开始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起来，尚还年轻的史密斯奶奶马上想到了那棵树，但等他们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两颗远去的飞星。

星光停留不了很久，时间到了，它便自然回到天上了。

那块地方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土壤，几块野餐篮的残片，还有半朵花。

史密斯奶奶看着这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心。她怔怔的半跪下去，扬起那些焦黑的土壤，把它们洒向四方，透过泪光，她看到了那些土壤扬起时若隐若现的闪光。

阴霾笼罩了她很长时间……

如今她也要变成星星，飞离这些悲伤，去黑暗中拥抱她的孩子们去了。

她为此忧伤了一辈子，此时终于跟忧伤和解了。

苹果杰克此前一直坚定的认为：他们一直从未离开，如今听到这些事实，她释然了。她知道，父母的星星在天上看着她。她虽然看起来还和二三十年前一般年轻，但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有四十岁了。大麦沉默着没说什么，小萍花哭成了眼泪，杰克把她搂进怀里，就像她小时候金花搂她一样。一家人就这样默默的拥抱在一起。

然而，史密斯奶奶的葬礼这天，小萍花受不了，独自跑开了……

大麦想要去追，但是杰克拦住了。“让她去吧，她第一次亲自经历这些……”

小萍花跑到那颗树前，看着交错相通的枝叶，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说不出。

香甜苹果园与之前大不相同了，油嘴滑舌两兄弟和苹果杰克达成了协议，将这片古老的庄园一定程度的自动化，阿杰本意是不想的，但是，自从暮光宣布改革以来，小马国的合法马口越来越多，苹果产品的需求越来越大，如果一直固守传统，哪怕累死也满足不了那么庞大的需求。

曾经古老的苹果庄园变成了现代的商业帝国，如今的葬礼上多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和慕名而来的坎特洛特贵族。若不是阿杰坚持丧事从简，那些贵族和精英肯定会要求大操大办。阿杰一向看重家庭，特地请求暮光出主意。暮光将会场分为里外两场，里场只有苹果家族的人才能够进入，其他小马，不论身份如何尊贵，哪怕是公主一级，只有得到阿杰的特许才能进里场。六只小马罕见的齐聚一堂。当年的童子军团，六学子，斯派克等都特地前来悼念。

塞拉斯蒂亚和露娜没有来，民间传言她们所在的银溪海滩与世隔绝，她们将会在那里痛痛快快的度过漫长的余生。韵律在上个月宣布要将公主之位传给凝心雪儿，这会儿正忙于操办登基仪式。

小萍花独自在那颗树旁呆了很久，没人知道她在那里跟父母说了些什么，小马们只看到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飞奔回葬礼现场的情形。

“他们，他们没有……死……他们……我看到……他们了……”小萍花喘着粗气，身上被树枝划破了几道口子，眼里闪烁着光芒……

阿杰和大麦没有太在意，只觉得傻妹妹是伤心过度，胡言乱语了而已。他们把她抱入怀中，竭尽所能的给她温暖，而她却轻轻推开了他们。

“你们，不相信……我说的？”小萍花试探性的问到，后者只是点了点头。

小萍花泄了气，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只是一时眼花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就在这时，斯派克从口中吐出了一封信，瑞瑞张开一看，顿时很想找个贵妃椅来躺着吃冰淇淋，但她选择了不动声色。她悄悄把羊皮卷递给了坐在旁边的暮光，就像在递一张垃圾一样平常，而后只是默默的低下头掩面哭着。斯派克见状，默默把瑞瑞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希望能让她好受一点。同时他也意识到：大家目前的处境很危险。

暮光接过纸条偷瞄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在前来参加葬礼的时候已经把附近的地形观察了个遍：几个制高点非常显眼，如果有伏兵很容易就可以看出。

“敌人在暗处……中心城已经失守……小马国已被合围……”

暮光不愿意再等下去，她的位置靠后，于是便趁着默哀的时候偷偷掀起后方帐篷的一角，准备溜出去，此时大多数小马都是低头闭眼的。

然而等暮光将半个身子探出帐篷的时候，她的眼前有一栋金色的天梯，上面两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远去，她试着呼唤那两个略显陌生的名字，两马只是回头来笑了笑，注视了她几秒便回过头去。在那短短的几秒里，她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徒时光。

虽然暮光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还是跪下哭泣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用标准的皇家礼仪送两位熟悉的陌生小马离开。恍惚间一抬头，过去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最后定格在葬礼的帐篷内。

她仍然坐在座位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思虑逐渐胜过了悲伤。

她想起了塞拉斯蒂亚公主曾经教过她的一个小法术，将全身气力集中在额头，最终确认了一个悲痛的消息: 她感应不到那两股代表着太阳和月亮的能量了，这意味着，她们消失了。

也就是说，后半段是真的，它来自天角预视。

暮光更希望前半段是真的，但此时她也在泪眼中明晰了自己的责任:守护身边的小马。她用肘子稍微碰了碰旁边的斯派克，在他耳边小心的耳语几句，斯派克便写了一封信送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在场的宾客被惊吓到了，纷纷准备往外走，却被暮光的结界挡住了。

在众小马的疑惑中，结界解除了，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外面平静如常，太阳正高高的悬挂在他们的头顶。

暮光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跟身边的小马们使了个眼色，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了帐篷，径直走向学院的方向。

她七拐八拐，拐到了当初和煦光流流放魔法的那个地方，自从她亲政以来，就经常在这里处理一些不公开的机密，在这个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盏六棱灯，那是一个入口，只要点燃之后按照一定的顺序扭动灯座底部的机关，就可以开启传送门。

暮光启动了相反方向的传送门，这个传送门的其中一端的位置是不固定的，从门的另一头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被另一端的士兵推至暮光面前。

暮光熟练的给他们松绑，请他们正对着自己坐下。

“这些士兵总是这样，习惯就好了。”暮光的话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

当来者全都入座之后，暮光也顺势席地而坐，挺直胸膛道，“现在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抱歉，暮光公主，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希望您能跟我们走一趟而已，我们的头有事情想跟您说，事关小马国的生死存亡，希望您能再三思量。”

暮光的心里有一些窝火，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你们使用的方式似乎不太友好，请问这其中有什么诚意可言呢？”

. “我们的枪里的子弹都不是致命的，原本打算等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将您击晕带回去，组织的核心地点是绝密的，我们只不过是无名小卒，具体位置我们也不知道，只能将您送抵到接头的位置。”

暮光调出他们所持武器的照片，发现那是一把标准的h55麻醉枪，心里窝着的火稍微平复了一些。

“另外，”领头的小马道，“组织分为两派，一派名为循时派(Follow the time)，一派名为断时派(Shut down the time),我们循时派从来不做那种急躁的事情，星光的情况我们也有所耳闻，对上级进行了报告，但是上级回复说他们真的没有办法，我们两派使用的术咒是不相同的，不过听说总部里有一个智囊团，您也许可以亲自去同他们谈谈这件事，俗话说三匹凡马当个公主嘛，更何况您曾经是公主。此番想以这种方式将您引导过去是因为——您的记忆力太敏锐了，组织怕您把路线给记下来，造成总部位置的暴露，还有就是，给您避嫌，防止那些记者找您的麻烦，您来的路上应该避开他们了吧?”

暮光点了点头，“我该如何相信你们呢？你们两派的区别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我走了，我身边的小马们的安全该如何顾及到呢？我不是当年那只一心只想读书或者拯救小马国的小雌驹了，那些事情应该由当代公主——我的徒弟曙光莹莹来负责，我现在身边只剩下这几个云宝亲自训练的闪电飞马亲卫兵，也就刚够擒拿你们几个，你们也应当知道，小马国现在走上了科技的道路，一切都变得不同了，繁荣的表象下处处都充满着不可控的风险……"

小马的头突然的低下去了，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真没想到，昔日的友谊公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你爱的只是你的朋友们，你朋友的朋友们，而不是整个小马国……"

暮光剩下的话语被硬生生的塞回去了，只是干干的望着。

“你觉得……守住小马谷这弹丸之地，再把小马国丢给曙光莹莹，就万事无虞了吗？你不是国防公主吗？两大集团打得难舍难分你却丝毫不过问，你这样做当得上四公主的名号吗？难道你这么做就对得起塞拉斯蒂亚和露娜两公主对你的培养了吗？”

暮光哑口无言，脸色有些难看。

小马如同变脸一般突然赔笑了起来，同时话锋一转。"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失态了，我们其实心里清楚，您一定是有些难言之隐，其实此番前来，恰恰是您的徒弟曙光莹莹向总部举荐了您。"

小马拿出一封信递给暮光，信的右下角有皇家印记，暮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她对这种信纸再熟悉不过了。

“我得回去将身边的事物打点打点，再同你们前往。”暮光咬着嘴唇说道。

“没问题，我们可以等。”

伊卡斯陲亚再次洗牌，这次坐上庄家位置的是普莱特，有马哈顿这样的底牌，他的底气十足，最终确是凭借着一次釜底抽薪终结了伊卡斯陲亚的纷争，克里皮蒂皮眼瞅着大势已去，干脆将爱瑟一职“禅让”普莱特，自己跑回了温蹄华当回了逍遥市长。普莱特深知克里皮蒂皮比起政务更爱雌驹，就没打算对他赶尽杀绝。明面上的一统之后，他放下屠刀，给这片土地休养生息的机会。

在战场上，普莱特是不讲情面的杀戮机器，素有荒漠屠夫的称号。他本想用高压政治稳固自身地位，但当他带着重兵从下水道杀入坎特洛特时，他被爱瑟宝座上方的一幅橱窗画深深的吸引住了，画中的劳伦·浮士德，传说中伊卡斯陲亚的第一任爱瑟，正张开伤痕累累的翅膀庇护着她的子民，星光透过她的羽翼，在地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右侧羽翼旁，有一把利剑斜插在坚实的土壤中，露出剑柄和半截剑身，鲜血正从剑柄上滴落。天空中闪烁着火光，有些似乎正在朝着劳伦冲来。这里是爱瑟的圣所，往来宾客只许在门外的大厅等候，不得入内。

普莱特犹豫了，他在四溅的鲜血中俯下身子，对着画像行了一个标准的皇家礼仪。此时的他也明白了身为一个爱瑟的责任，他用手摸着自己的鬃毛，无意间扯下来一把灰白。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这近半生的征战让他憔悴了许多，他此时竟然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生活。他不再渴望鲜血，不再渴望权力，抬头仰望着星空穹顶，感受着自己的渺小……从此，他不再是屠夫，而是伊卡斯陲亚的统治者。

他统一来已经一年有余，由于常年的征战，他的身体受到了各种严重的损伤，今日竟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在乱季即将到来的时刻，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必要进行冬眠了，便将自己的儿子叫到跟前，嘱咐了一些东西，便化作了星光。经过隆重的交接仪式之后，普塔缇克(Protectic)成为了新一任爱瑟，他的理念相对于父亲的无为而治而言，更为勤勉一些。在他在位的时光里，伊卡斯陲亚艰难的挺过了陨石带。多年后，在乔帕斯在做出那个终极抉择之前，也曾回想起他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