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四十五）

他跳下马，再回来时，手中端了清水，“喝。”

　　这行军之人言语简洁，性格直率，没有文人的弯弯绕绕，倒是令成冉心情舒畅不少。

　　成冉喝得不多，眉头紧皱，“不怕将军笑话，我估计很难撑到抵达南萧的那一天……”又是几声轻咳，极为忍耐。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杨邵一时为难，后悔已是来不及，即是逃命，走得匆忙，随身未携带急救的药物，这荒郊野岭更无医师……

　　也罢，为难也没了大的作用，成冉只叹未死于战场，却死于病痛之下，这副身躯能有最后的作用已是不易。

　　抬手摸索着腰间，似是想起了什么。

　　空无一物，她慌了，“将军，可见过一只簪子？那对我极为重要，若是……还请归还。”

　　“见过，不过……我已交予西州那位殿下，归还不了姑娘。”他埋头，态度还算好，大多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吧。

　　杨邵的头顶传来轻笑，似是释怀，“那无碍了。”

　　她本打算作为自己的遗物送归西州，阴差阳错之下，少了麻烦。

　　“姑娘的情义在下铭记，来日必定报答。”

　　成冉摇头，回报一词远没有周生辰来得重要，师父肯为她舍弃追杀一人，其心甚悦。

　　夜幕完全降临，周生辰方才自不远处的黑纱下露面，眺望马车，他尾随至此，因担心小七的安危，不敢现身。

　　杨邵自始至终都知晓，南辰王的一路相随，他岂会瞧不出其中猫腻，两人互有情愫，即便没有嫁娶之仪，相守也足以令人艳羡。是以，他不入马车，贴心照顾，并不是为提防周生辰，而是为了报恩，让他心安。

　　“姑娘心有所属之人可是小南辰王？”

　　“师父受万民敬仰，无数女子爱慕，我作为她的徒弟，如是。但我……不求其他，因为来到他身边，陪他征战多年，已是修来的福分，这已经很好，很好了……”逐渐没了声音。

　　“姑娘，姑娘？”没有回答，杨邵掀开车帘探明气息，还算平稳，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刺眼的光映射下，成冉止不住揉搓，她的体温低于常人，难得暖和。

　　马车停下，她似乎听到了湍急的水流声，“我若猜得没错，这一路南下，再渡江后便达南萧了。”

　　她有气无力，双眼无神，唯恐下一刻便永远的合上了，阳光下睫毛浓密洒下阴影，容颜苍白，病美人当之无愧。

　　“是啊，说不定你的情郎已在河对岸等待了。”他不知为何会有此一言，可能也是不希望她死吧，能撑几时是几时。

　　　成冉无心辩驳，强撑笑容上了渡船，倚靠在船舷之上了无生机。周生辰头戴斗笠，紧随其后，顾不得颠簸，只远远一眼便心揪不已，只恨不能再快点。

　　宏晓誉调了斥候军守在江边，随时做好打过江的准备。

　　这都是周生辰做的安排，一切都只为保证小七的平安。

　　这南方的水在成冉眼中更柔软灵动，如摇曳生姿的美人，当初与师父约定南方一游，不知还是否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