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所以光线格外暗沉。
马嘉祺被丁程鑫困在墙角,一时间气氛诡秘。
他抬眼去看丁程鑫的脸,视野内却只有一片昏暗。僵持片刻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疑惑起来。
“丁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狐狸刚才不还在前厅吗?
丁程鑫的轮廓陷在昏暗中,难以辩清神情。只是马嘉祺明显感觉到他沉默了一下,本以为他是有什么因果要与自己说道,然而稍后却等来对方极轻的一句。
“你对这称呼是有多深的执念?”
马嘉祺一脸懵,后知后觉才明白这狐狸在说什么。他嘴角微微一抽,随即做出让步。
“好好好,阿程,好阿程。我没忘呢,宽心罢。”
他这般语气,仿佛在拿糖哄孩子。
见丁程鑫不吭声了,他继续循序渐进:“所以阿程,你怎的会突然来这里?”
然而丁程鑫却忽然叹出一息:“稍后讲。不过听你这话,你莫不是偷溜进来后挂房梁上赏舞了吧?”
“……”
“说说,挂了多久?”
“……巧合而已。”
丁程鑫算半妖,情愿的话在夜间也看得清楚,比若此时。垂眸瞧身下人一脸窘迫的扭着头,眉头微蹙耳尖还缀着红,神情活像只不愿理人的狸花猫。丁程鑫不禁萌生出逗逗他的想法。
于是倾身凑近马嘉祺,将呼吸攀附上他的耳垂,一偎一偎的簇团,丁程鑫压低嗓音道。
“马大师肯赏脸观舞,实属敝人有幸。不知大师可欢喜?那舞……您可中意?”
温热的气息散在被冷风抚僵的耳上,似冰雪蓦然消融,瞬间绽了红。
那抹红似有生命般向下蔓延。马嘉祺试图挪动身体,然而被丁程鑫压制着难以动弹,于是再次偏过脑袋,他差点打了结巴。
“你正经些……”
“我哪里不正经?”丁程鑫闻言嗤笑,随即挪开几分,声色渐清:“行了,我且问,你又为何来此处?”
“替人办事。”马嘉祺没什么犹豫,回答很利索,却不料丁程鑫紧接着再问。
“何人?”
马嘉祺闻言微怔,察觉到他言语中的不对劲,“嘶”气:“你该不会是受人委托才赶来帝都……”
话音未落,丁程鑫便伸手指轻剃了下他的鼻梁,语气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须知一点,我可是过了火候的麻烦角儿,他们即便要找也不会直接冲着我来,晓得吗?”
不等马嘉祺吭声,他又继续娓娓道:“不过与‘委托’确实沾边。前些日子老板娘又接了桩大生意,然而那主顾迟迟不肯露脸。后来厮又派人找上门,说要一个善舞乐的随他们到帝都面见官大人,届时再多付一笔。老板娘觉得此事不太靠谱,没保障也没说辞,所以很愁。”
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了顿,马嘉祺思忖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讶异。
“她又把你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丁程鑫发现这人的关注点竟能歪斜到分岔,哭笑不得:“来是我主动请缨。帝都有我相识的人,比若上官修。只不过……要面见的官僚正巧就是他,这倒是意料之外。”
“况且,”他话锋忽然一转,语气沉了几分,“这府邸的不对劲之处,倒真让我惊喜。”
马嘉祺察觉到他语气不善,眉头紧锁:“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嗯。”丁程鑫徐徐一叹,似是无可奈何,气息垂在马嘉祺肩头,他轻声道:“知道我为何能抽身来这里吗?”
“你且说。”马嘉祺一本正经。
“啧,”瞧他不上道,丁程鑫的手指又不安分的一划一抬,勾起他的下巴,十分不满,“做好你驱邪师的本职,分身都看不明白?”
嗯?
“你的分身?”马嘉祺有些惊异。按理讲,血统不纯正的妖在形体上是存在一定缺陷的。相传分身之术乃传自妖界青丘,因狐妖一支以尾形及数量来鉴定能力,所以尾部之多者便能分身再造。传入人间后也便有了“一狐九命”的神话,也需分身术打基础。
“修为还在精进,你这可算抬举我了。”指腹微凉,不时磨蹭着皮肤。马嘉祺正仔细听他所述,所以并未纠结,倒让狐狸得住了机会好好揩油。
“那分身不是我的,到底是谁有雅兴假冒,我也在找。几个时辰前我闲来无事瞎溜达,结果来了这地方就没能出去。不论往哪里走最终都会回到原点,我试过用灵力定位,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鬼打墙?”马嘉祺挑眉。心说照这个情况,说不定自己现在也陷进鬼局里去了。
“更糟,我猜这是一个阵型结界。”丁程鑫的话凝重起来:“你我现在八成在人家的地盘,它尽个地主之谊就够咱们受的。”
……人在屋檐下,确实挺糟糕。
马嘉祺暗自叹息,心觉自己作孽不浅。想着,他正过神,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再一思索,他登时一个耳面赤红。
“咱、咱们能换个姿势说话吗?”
“为何?”丁程鑫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覆上他的腰,含笑关切地询问:“身体哪里不舒服?”
马嘉祺当场石化。
汝诚人耶?
“阿程你放手…”几个字近乎从牙缝里崩出来,马嘉祺口扣着他的手腕往下拖。然而下巴刚自由,腰身却忽然一紧,随后面颊处清风一掠,却是丁程鑫忽然倾身将他拥入怀中!
“喂……”马嘉祺手足无措的僵直着身子,耳根灼热似要起火。
“嘘。”丁程鑫的脸埋在他肩头,双臂环过他的细腰,搂得很紧。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我立于亭间瞻望苍穹,目睹了京都城的秋与冬,本以为盼不到一个重逢的“别来无恙”,不曾料还能与你相见。
总恐昔日种种,似水无痕。又恐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如今虽然仓促了些许,但还能遇见,实属庆幸。
“你可曾想过我?”
清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马嘉祺被丁程鑫暖暖的拥着,回想起分别那天,草长莺飞垂柳管别离。他守在朱红大门前,他停于鱼纹木窗后,一个望门,一个望人。
其实他知道。
“那天迟迟未见你露面,等得我腿都麻了。”马嘉祺的声音素来空灵清澈,语气柔下来,便仿佛溪流附上阳光,舒缓轻浅着,一路蔓延心底:“头一遭在狐狸面前吃那么大的亏,怎能不惦念?”
丁程鑫静默片刻,而后像只小兽般又往他肩窝处缩了缩,闷着头轻轻“唔”了一声,整个人似乎都绵软了下来。嗅着马嘉祺身上的气息,熟悉且踏实。
其实狐狸挺粘人的,尤其是在人间兜兜转转后,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让自己抱着取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你这腰怎么这么细?”
丁程鑫的手指溜溜在他腰间盘了一圈,咋舌:“从前见的男主顾但凡有一个像这样,我兴许就乐意接客了。”
那一刻,马嘉祺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胡闹。”
干巴巴撂下俩字便松了手,然而并没有推开他。丁程鑫把沉默当默许,又黏黏抓抓的在他身上赖了一阵,末了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归正题。
“术业有专攻,你准备怎么动手?”
马嘉祺转转手腕,思索一会儿便答:“追本溯源罢,既然长廊里出的猫腻,那便回去看看。”
“哦?那鬼怪瞧着可不像善类,稍后会不会追着咱们打?”
“你也说过,它的地盘本就是它占上峰。入乡随俗,既来即安,它不会计较你我多存活一阵儿。”
马嘉祺端正驱邪师身份,又转而向四周环视:“或者先在这里找找,或许会有线索。”
丁程鑫在黑暗中朝他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笑道:“出手吧,这里太黑,瘆得慌。”
马嘉祺应下,随即袖摆一挥,从中甩出一张纸符。
敕令下达。符纸开始幽幽转向内部,而后,游荡进黢黑的色泽中。
…………
作者有话说:
祺X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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